霜降后的第三日,财政局整幢三层办公楼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连楼梯扶手都泛着青白的寒光。
走廊里,穿堂风呼啸而过,无情地裹挟着枯黄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张芳芳抱着一摞报表,步伐匆匆地朝着预算股走去。风在走廊尽头打着旋,卷起枯叶,也卷起一串忽高忽低的碎语——
“……听说上头要查‘双轨’资金?”
“嘘——别嚷,老王昨晚被叫去谈话了,到现在还没回……”
“那笔‘专款’要是真翻出来,预算股得掉一层皮……”
声音像被剪刀齐根剪断。
张芳芳回头,只看见一片枯叶贴在窗棂上,像一枚仓促按下的封条。
她推门——
“砰!”
门扇撞在门框上,回声在屋里弹了两下,又归于死寂。
四颗脑袋同时转向她:老孙头、老王、副股长老方,还有平日最爱开玩笑的打字员阿娣。
他们的嘴角还保持着上一个笑弧的残影,目光却已结冰。
阿娣的搪瓷缸悬在半空,一滴暗红茶水颤巍巍地坠下去,“嗒”地砸在《83 年十一月份预算调整草案》上,洇出一团血色的圆晕。
老会计老孙头先动了。
他把那本翻得毛边的总账“啪”地撂在张芳芳桌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钝器敲在耳膜。
“小张,急件——这个月的预算汇总表下午三点前,局长要听月度汇总。”
账本里,一张便签被岁月揉得发脆,修正液涂出几座白色的小坟丘,坟丘底下隐约透出“追加”“返还”“拆借”几个墨色的尸骸。
更刺目的是:原本该左右对照的复式栏,被红笔粗暴地划成单式——像把一条笔直的脊椎生生敲断。
张芳芳用指甲轻轻刮开最厚的一处涂改,底下竟是一行被时间褪成棕褐的小字:
“如有人问,照老法子报。”
电光石火间,她想起方才走廊里那句没说完的“专款”。
她抬眼,其余人已经四散回座,算盘珠子被拨得噼啪乱响,像一群急于掩埋脚印的乌鸦。
只有老孙头还站在她桌边,枯瘦的手指敲着账本的硬壳,节奏三长两短——
那是财政局内部暗号,意为:
“有人在场,莫出声。”
窗外,一阵更凛冽的风掠过,卷起无数枯叶,也卷走了屋里仅剩的温度。
张芳芳心中一紧,迅速合上账本,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老孙头微微点头,眼神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她明白,此刻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为重要。算盘声依旧此起彼伏,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隔音墙,与她隔绝开来。她暗自思忖,这笔账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竟需如此小心翼翼地遮掩。
她捏着钢笔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内心一阵纠结,但最终只是轻声应了句:“好的,孙师傅。”
午休时分,办公室里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地去休息了,张芳芳独自留在原地,专注地核对数据。周围安静极了,只有她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突然,门缝里缓缓塞进一张纸条。她疑惑地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笔,捡起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字迹:“别太出风头,当心摔跟头。”
她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攥着纸条望向窗外,恰好瞥见会计股的刘姐正站在雪松树下,涂着红指甲的手夹着香烟,袅袅青烟升腾而起,模糊了她的面容。
刘姐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朝着她的方向扫来,眼神中似乎隐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当晚,橘黄色的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张芳芳坐在桌前,仔细地整理着工作笔记。她将基建项目预算审核的经验逐条拆解,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出重点。
思绪不禁飘回到在财经学院求学的时光,教授语重心长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财政工作如同织网,每根丝线都得用心系紧。”
她的目光落在书架上,那里摆放着在葛溪公社做计生工作时记录的群众沟通案例。她灵机一动,似乎想到了化解当前困境的办法。
第二天清晨,天色还未完全亮透,张芳芳就早早来到了办公室。她轻手轻脚地在每个人的桌上放了份自制的《预算编制速查手册》。
手册里不仅精心总结了最新的财政政策,还附上了她自己整理的“复式记账法口诀”,方便大家记忆和使用。
老孙头走进办公室,看到桌上的手册,先是一愣,随后缓缓翻开。当看到自己故意弄错的那页被用红笔细心批注,“此处建议采用‘有借必有贷’的复式逻辑,效率可提升 40%。”他微微一怔,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纸张,喉咙里发出不自在的哼声。
没过多久,水利局的水库项目正式启动。张芳芳意识到,这是一个改善与同事关系的好机会。
她精心筹备,主动邀请同事们参与预算研讨会。她特意把会议室的长桌布置成围坐的形式,营造出一种轻松、开放的讨论氛围。
她还用彩色粉笔在黑板上画出项目资金流向图,条理清晰地展示着整个项目的资金脉络。
会议开始,张芳芳微笑着看向会计股的刘姐,真诚地说道:“刘姐对资金拨付流程最熟悉,这部分还得您多指导。”她特意把关键环节的讲解机会让给了刘姐。
刘姐似乎有些意外,愣了一下后,缓缓起身,涂着红指甲的手拿起粉笔,在黑板上认真地画出资金节点,声音也渐渐有了底气。
深冬的某个傍晚,夜幕早早降临,办公室里亮起了灯。老孙头正对着复杂的跨年度预算发愁,算盘珠子在他手中噼里啪啦地响着,可怎么也算不对。他急得额头直冒汗,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这时,张芳芳端着一杯热茶,轻轻走到他身边,默默地摊开自己的计算草稿,轻声说道:“孙师傅,您看这里用分项汇总法会不会更清晰?”窗外,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昏黄的台灯下,两人的影子静静地交叠在一起。
老孙头看着张芳芳的草稿,沉默了片刻,突然嘟囔道:“丫头,明天教我用你那个复式记账法。”
元旦前夕,财政局举办了茶话会。会上,局长笑容满面地宣布成立重点项目预算督导组,并点名张芳芳作为骨干成员发言。
张芳芳走上台,目光扫过台下,看见刘姐正把剥好的橘子悄悄放在老孙头的茶碟里,而老王头已经把她送的仙人球搬到了办公桌上最显眼的位置。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散会后,刘姐匆匆拦住她,从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到她手中,笑着说道:“尝尝我做的枣泥酥,特意多放了桂花,可香了。”
张芳芳接过油纸包,感激地看着刘姐,说道:“刘姐,谢谢您,看着就很好吃。”
深夜,整个财政局大楼显得格外安静。张芳芳收拾完最后一份文件,准备离开。她突然发现,老孙头留下的便签压在仙人球旁,上面写着,“明天带我去工地转转?听说你测算土方量有新法子。”
窗外,雪花簌簌地落在玻璃上,仿佛在为这一天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她静静地站在窗前,思绪飘回到在公社骑着自行车做宣传的日子。
她深深地明白,原来无论是化解群众的抵触,还是消融同事间的隔阂,最锋利、最有效的武器,始终是那份毫无保留、把心掏出来的真诚。
次日清晨,张芳芳和老孙头一同前往水库工地。一路上,老孙头不停地向张芳芳请教测算土方量的新方法,张芳芳耐心地讲解着,还结合路边的土堆进行演示。
到了工地,张芳芳现场操作测量工具,详细给老孙头介绍如何精准测算土方量,老孙头一边认真听着,一边不住点头,眼神中满是对新知识的渴望。
回到局里,老孙头逢人便夸赞张芳芳的专业和耐心,同事们对张芳芳的态度愈发友善。
张芳芳趁热打铁,组织了一系列预算知识分享会,每次分享会都精心准备,内容涵盖最新政策解读、实用技巧等,同事们参与热情高涨,不仅提升了整个预算股的业务水平,彼此间的关系也更加紧密。
随着重点项目预算督导组的正式运作,张芳芳和同事们全身心投入到水库项目预算监督工作中。然而,工作推进并非一帆风顺。在一次预算核查中,他们发现负责水库堤坝建设的施工方上报的材料费用过高,比市场正常价格高出近 30%。
张芳芳立刻和同事们展开深入调查。他们走访了多家建材供应商,详细了解各类材料的真实价格,还查阅了大量以往类似项目的成本资料。经过几天的努力,他们掌握了充分证据,证明施工方存在虚报费用的行为。
在与施工方的对峙会议上,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施工方负责人一开始还百般抵赖,坚称价格合理。
张芳芳不慌不忙地拿出整理好的价格对比表和相关资料,一一指出其中的问题,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们经过多方调查,这些数据足以证明你们上报的材料费用严重不实。财政资金必须用在实处,容不得半点虚假。”
施工方负责人见事情败露,态度开始软化,试图求情降低处罚力度。张芳芳坚决地回应,“这不是讨价还价的事,必须按照规定调整预算,对虚报的部分进行核减,同时我们会将此事记录在案,影响你们后续在本县的项目投标资格。”最终,施工方不得不承认错误,接受了预算调整。
这次事件让张芳芳在财政局的威望进一步提升,同事们对她更加信服,也明白了在财政工作中严谨和坚守原则的重要性。
张芳芳深知,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还有更多复杂的项目和挑战等待着他们。她和同事们团结一心,准备迎接新的考验,为保障财政资金的合理使用和项目的顺利推进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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