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艺大会的最后一日,备受瞩目的压轴大戏“万法论道”在午后准时开场。一众老者围坐一处,旁征博引、侃侃而谈,随着辩论渐入高潮,个个争得面红耳赤。
林宵对此毫无兴趣。趁着钱多多忙于在论道场外围拓展“疏通业务”、舌战群儒(忽悠潜在客户);苏小蛮沉迷在静室研究万械宗玉简,捣鼓她的“全自动疏通偃甲”雏形;铁牛被热情的体修同道拉去测试新式“撼山震岳拳套”的空档,他凭借灵敏的“美食雷达”,独自溜达到了天工城闻名遐迩、香气能飘出十里的灵膳一条街。
目标明确:据传需要提前三个月预订的“八宝乾坤肘”,以及限量供应、去晚了就吃不到的“九转轮回大肠”!没有什么比美食更能抚慰一条被迫营业的咸鱼受伤的心灵。
““珍味斋”那扇古色古香的朱红大门前,队伍宛如一条蜿蜒的长龙,曲折盘绕,一眼望不到尽头。浓郁醇厚的肉香,与数十种灵药散发的奇异清香相互交织,形成一股勾魂摄魄的气息洪流,即便是苦修百年、戒律森严的老僧,闻之也难免破戒。
林宵站在橱窗前,目光紧紧锁住那油亮红润、颤巍巍的乾坤肘,它散发着致命的诱惑,让林宵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他默默走到队尾,靠在街边那青玉色的墙根下,宛如一条慵懒的咸鱼。他闭上双眼,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排队者的声声抱怨、伙计清脆的叫号声、街道上的喧嚣嘈杂,都被他隔绝在外。唯有鼻翼偶尔的轻轻翕动,泄露了他内心对这美味的期待。
温暖的阳光如轻柔的纱幔,洋洋洒洒地落在他身上,让他渐渐有了一丝困意,昏昏欲睡。他在心底默默期盼着,希望队伍能快些前进,好让这美味快点慰藉他早已饥肠辘辘的五脏庙。
然而,这份对美食的纯粹期待,很快就被冰冷的杀机无情打断。
当队伍缓缓前移,林宵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巷口拐角时(此处是排队长龙的转折点,人稍少),异变骤生!
嗡——!!!
刹那间,四周空间陡然暗了下来,原本喧嚣的市井人声戛然而止,那诱人的食物香气也在顷刻间被隔绝。仿佛被一股神秘力量瞬间投入到一个阴冷、粘稠且隔绝一切的墨水瓶中,光线开始扭曲,温度急剧下降。
就在这时,九道漆黑如墨的幡旗毫无预兆地从虚空中激射而出。幡旗之上,刻满了一张张狰狞痛苦的鬼面,它们带着凄厉的鬼哭尖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列九个方位,眨眼间便稳稳插在地上,形成了一个精妙绝伦的九宫阵势。
阴风怒号!万鬼恸哭!
那浓郁得近乎实质、化不开的污秽死气,宛如浓稠的黑油般,从九面鬼幡中汹涌喷发而出。刹那间,它们相互交织,织就一张遮天蔽日的粘稠黑色巨网,径直朝着阵中那似乎还未反应过来的身影当头罩下。
这巨网所经之处,光线瞬间被吞噬得一干二净,周遭陷入无尽的黑暗。就连地面坚硬的青玉砖石,也在这股邪恶力量的侵蚀下,发出“滋滋”的声响,弥漫出恶臭的黑烟,仿佛在痛苦地呻吟。
“九阴噬魂万毒阵!林宵!你的命,血蝰取了!供奉长老之位,吾等收下了!”阴恻恻的声音从九个方位同时响起,重叠回荡,仿若来自地狱的邪恶合奏。九个如出一辙、气息紧密勾连的黑袍身影,在幡旗之后若隐若现,竟是九位配合得天衣无缝、精通合击毒术的金丹巅峰修士——血蝰九杀!
刹那间,阵法成型!那污秽的死气幻化成无数扭曲蠕动的鬼爪、张牙舞爪的毒蛇,还有粘稠如墨的毒液雨滴,从四面八方疯狂抓来、猛扑而至、倾盆淋下,齐齐攻向阵中那孤零零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腐蚀神魂的剧毒,令人毛骨悚然。
“啧。”
一声清晰的、带着浓浓被打扰了美食雅兴的不悦的咂嘴声,在阴风鬼啸中响起,异常刺耳。
林宵悠悠转醒,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当头罩下的那张污秽巨网,以及漫天张牙舞爪的鬼爪与吐着信子的毒蛇。然而,他那如咸鱼般的脸庞上不见丝毫惊慌之色,唯有一丝烦躁,恰似排队买肘子时被一群臭烘烘的苍蝇插队一般。他甚至懒得去瞧一眼那隐匿于九个方位、若隐若现的布阵者,只是漫不经心地从腰间摘下那把金光熠熠的万垢归墟搋。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陡然爆发,亦无炫目的神光环绕护体。
他只是随意地朝着头顶那污秽粘稠、散发着刺鼻恶臭、能量淤积最为严重、污秽最为浓郁的阵法核心节点——那张巨网的中心点捅去,动作轻松得如同捅破一层窗户纸。
捅了上去!
噗!
搋头那柔软的橡胶吸盘,精准无比地“吸”住了那个污秽能量高度凝聚的节点!
下一刻!
嗡——!
暗金色的归墟道韵如同投入滚烫油锅的冰水,瞬间沿着巨网的脉络、顺着那粘稠的死气毒液,疯狂蔓延开来!
“滋啦——!!!嗷——!!!”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瞬间变成了凄厉无比的鬼哭狼嚎!那由污秽死气和怨毒诅咒凝聚的黑色巨网,如同遇到了克星天敌!在暗金光芒的冲刷下,以搋头为中心,肉眼可见地变得稀薄、透明!粘稠的污秽被强行分解、归墟!那些鬼爪、毒蛇如同烈日下的冰雪,尖叫着融化、消散!
“不可能!全力催动!万毒蚀心!” 阵外传来九人惊恐的齐吼!他们拼命催动法力,咬破舌尖喷出精血融入鬼幡!幡旗剧烈摇晃,喷出更浓、更毒的污秽死气和猩红的血毒,试图修补巨网、侵蚀那暗金光芒!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归墟道韵所过之处,污秽如同冰雪消融!万毒如同沸汤沃雪!仅仅两息!那张笼罩天地的污秽巨网,便被捅出了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暗金光晕的窟窿!纯净的阳光透过窟窿洒下,照亮了林宵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握着搋子,手臂随意地左右一划拉——动作轻松得像在搅动一锅粥。
刺啦!刺啦!
如同撕开破布!那残存的巨网被暗金道韵轻易地撕裂、搅碎!漫天污秽死气和血毒如同无头苍蝇,被搋头散发的恐怖吸力疯狂吞噬!九面鬼幡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幡面上的鬼脸扭曲崩溃!
“不——!!!”
九声凄厉绝望、充满难以置信的惨叫同时响起!九面漆黑鬼幡在归墟道韵的反噬下,“砰砰砰”接连炸裂成漫天碎片!九个布阵的黑袍身影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从隐匿处倒飞出来,如同破麻袋般重重砸在四周坚硬的墙壁上,筋断骨折,气息奄奄,周身还缭绕着被自己毒阵反噬的污秽黑气!
九阴噬魂万毒阵,破!前后不过五息!
林宵收回搋子,甩了甩上面并不存在的污秽(其实很干净),看都没看那九个躺在墙角抽搐呻吟、散发着焦臭味的刺客,仿佛只是随手清理了一堆挡路的、散发着异味的垃圾。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估算了一下“珍味斋”队伍的长度和移动速度,眉头再次紧紧皱起,带着浓浓的怨念低声嘟囔:
“…又得…重新排队。”
抬脚,迈过地上一个还在抽搐的黑袍人(踩到了对方的手指,引来一声微弱的惨哼),如同跨过几块碍眼的绊脚石,继续朝着“珍味斋”飘来肉香的方向,慢悠悠地走去。巷子里的阴冷、血腥和残留的毒气,迅速被喧嚣的市井气息和食物的香气取代,仿佛刚才那场致命的伏杀,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耽误了他吃饭的闹剧。没有什么,能阻挡一条咸鱼对美食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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