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艺大会终于在一片(对林宵而言是闹哄哄的)赞誉和(对钱多多而言是金山银山的)订单中圆满落幕。金霞通渠宗众人收拾行囊,准备启程返航。搋子飞舟已整装待发,只等明日破晓。
临行前夜,天机阁最高处,观星台。
衍星真君设下私宴,专程答谢林宵。宴席精致,灵果琼浆,灵气盎然。作陪的仅有炎阳真人、妙音仙子等寥寥几位核心人物,气氛比大殿论道时轻松融洽许多。星河流转,夜风微凉,倒是个赏景谈心的好去处。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衍星真君挥手屏退左右侍者。偌大的观星台上,璀璨星光之下,便只剩下他与林宵二人。气氛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
“林真人,”衍星真君望着头顶那片浩瀚无垠、却又仿佛蕴藏无尽危机的星河,神色肃然,声音低沉,“此次百艺大会,表面风光,实则暗流汹涌,杀机四伏。‘淤世盟’的爪子,伸得比老夫预想的还要深,还要快!其势汹汹,直指真人你啊!”
林宵背靠舒适的星辰玉椅,手里端着一杯清冽的“星辉凝露”灵茶,慢悠悠地啜了一口,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衍星真君说的不是关乎生死的大事,而是明早的天气。
“影蚀、惑心魔童、剑十三…这些跳梁小丑,不过是明面上丢出来试探的弃子。”衍星真君指尖在身前由星光凝聚的星图上划过,点向一片被浓厚灰暗星云笼罩、透着不祥气息的区域,语气愈发沉重,“真正的大鱼,是‘蚀心’!淤世盟十二殿主之一,最擅长蚀魂种魔、操控人心于无形的老魔头!他已亲临天工城外围多时!目标…就是你!林真人!”
“哦。”林宵应了一声,仿佛听到“明天可能有雨”,继续低头喝茶。杯中的星辉倒映着他波澜不惊的脸。
衍星真君对他的反应有些无奈,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据我天机阁潜伏秘谍冒死传回的消息,蚀心老魔已在距天工城万里之遥的‘葬星谷’,布下了上古魔阵——‘九幽蚀魂星罗网’!”他指尖星光流转,在灰暗星域处勾勒出一张由无数灰暗丝线交织、覆盖方圆数百里的巨网虚影,“此阵凶险绝伦!引动九幽深处至秽之气,勾连周天星辰的凶煞之力!一旦发动,可困锁一方天地,隔绝空间,蚀魂化骨!便是化神修士,陷入其中也难逃身死道消、魂飞魄散的下场!他定会在真人明日离城之时,发动此阵,雷霆一击!”
“哦。”林宵放下茶杯,似乎觉得这“星辉凝露”味道确实不错,又给自己续了一杯,动作悠闲。
衍星真君:“……”
他感觉自己在跟一块会喝茶的石头对话。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抛出最后的底牌:“为应对此劫,老夫苦思冥想,得一策,或可反制此魔!”他指向观星台下方,那里星光汇聚,能量磅礴,“此观星台下方,乃天工城护城大阵‘周天星辰大阵’的真正核心所在!可引动磅礴星力,威力无穷!只需真人稍作配合,以你那归墟之力为引,老夫拼着损耗本源,驱动星力灌注大阵核心,或能于那魔网发动之初,暂时撕开一道缝隙,送真人安然离去!此乃险中求生之策!”
“哦。”林宵看着茶杯里倒映的、那片被重点标注的灰暗星云,似乎在数里面有几颗星星特别亮。
衍星真君彻底没脾气了,苦笑着摇头:“真人…您…您倒是给句准话啊!是战是走,总要有个章程!老夫也好早做准备!”
林宵终于抬起了头,那双深邃的眼眸看了看一脸凝重、几乎要抓狂的衍星真君,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望头顶那片被灰暗星云笼罩、透着死寂气息的星域。他沉默了几息,似乎在理解“网”这个概念,然后慢吞吞地问,语气带着点探究:
“…那网…堵得厉害么?”仿佛在问邻居家下水道堵得严不严重。
衍星真君一愣,下意识点头:“自然厉害!九幽秽气混合星辰煞力,淤积纠缠,如同万年污池凝固成铁板一块!凶险异常,坚不可摧,否则怎会连化神都…”
“堵了…就通开。”林宵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通开自家后院被落叶堵住的下水口,
“省得…碍事。”他补充了一句,带着点被打扰清净的轻微不满。
“通…通开?!”衍星真君愕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真人!那可是上古魔阵!引动的九幽秽气乃是天地至阴至秽之力,非人力可…”
他话未说完,林宵已经站了起来。他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然后拎起那把一直靠在椅子边的、金光闪闪的万垢归墟搋,慢悠悠地走到了观星台边缘的玉石栏杆旁。
夜风拂动他额前的碎发。他仰着头,望着那片被衍星真君重点标注、灰暗得如同巨大污渍的星域,掂了掂手中的搋子,似乎在评估距离和“堵塞”程度。
“试试。”他嘴里吐出两个字,咸鱼脸上难得露出一丝“那就顺手清理一下”的随意。
下一刻,在衍星真君惊骇欲绝、几乎要喊出来的目光中,林宵对着那片仿佛亘古不变、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灰暗星域,随意地、如同捅向墙角蜘蛛网般——举起了搋子!
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力爆发,没有撕裂空间的法则波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外泄。
只有一股凝练到极致、纯粹到极致的“理顺”意志!这股意志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顺着搋子延伸的方向,无声无息地穿透了观星台强大的防护穹顶,刺入了那片被九幽秽气和星辰煞力淤塞的、如同宇宙“下水道”堵塞点的——
空间节点!
嗡——!!!
整个观星台,不,是整个天工城上空流转的星辰之力,都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看不见的石子。
与此同时,万里之遥的葬星谷上空。
一张笼罩方圆数百里、由无数灰暗丝线交织而成、散发着蚀魂恶臭、引动着九幽秽气与星辰凶煞的巨网虚影,正在缓缓运转,如同择人而噬的深渊巨口。网心处,盘坐着一个全身笼罩在扭曲阴影中的枯槁身影——正是蚀心老魔!他枯瘦的手指正掐着诡异的法诀,魔网与地脉、星空的联系正被他一点点加强。
突然!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血芒如同厉鬼般爆射而出!
“谁?!何方神圣!竟敢触碰本尊的星罗魔…噗——!!!”
一声轻响,仿佛来自他灵魂的最深处!又像是来自他视若性命的魔阵核心!
他感觉自己的魔阵核心,那个最隐秘、能量最淤积、如同心脏般的节点上,被一根无形的、带着“理顺”与“疏通”意志的“针”,轻轻…捅了一下!不疼,却让他瞬间魂飞天外!
紧接着!
滋啦——!!!嗤嗤嗤——!!!
他耗费无数心血、引以为傲、视为困杀化神利器的“九幽蚀魂星罗网”,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穿的破渔网!以那个被“捅”的点为中心,坚韧无比的灰暗网线寸寸断裂、消融!磅礴而混乱的九幽秽气与星辰煞力瞬间失去了束缚,如同决堤的洪水和失控的火山,疯狂地反噬倒灌!目标直指他这个布阵之人!
“啊——!!!不——!!!”
蚀心老魔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痛苦到扭曲的惨嚎!枯槁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撕扯、蹂躏!护体魔光如同纸糊般溃散!他猛地喷出大口大口的、散发着恶臭的污血!那污血甚至带着内脏的碎片!他精心布下的绝杀魔阵,不仅没能困住目标,反而在瞬间成了反噬自身的致命牢笼和绞肉机!
“归…墟…之力!林宵——!!!本尊与你不死不休——啊——!!!”
怨毒到极致的嘶吼响彻荒谷,随即被狂暴反噬的秽煞能量彻底淹没,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能量撕裂声和骨骼碎裂的闷响。
天机阁观星台上。
林宵收回搋子,像做完一件微不足道的家务。他仰头看着头顶那片灰暗星域——似乎…比刚才亮堂了那么一丝丝?边缘的灰暗仿佛淡了一点?
他满意地点点头(幅度很小),转身对着一脸呆滞、嘴巴微张、仿佛见了开天辟地以来最大鬼的衍星真君,慢吞吞地道:
“…好像…通了点。”他顿了顿,补充道,“走了。明天…还要赶路。”
说完,拎着那把金光闪闪、仿佛只是去捅了捅烟囱的搋子,慢悠悠地走下观星台,留下一个深藏功与名的咸鱼背影。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清理了一点挡路的灰尘,通开了一个稍微有点顽固的宇宙级“堵塞”。
夜风中,只剩下衍星真君独自凌乱。他僵硬地仰望着那片似乎真的“疏通”了一点点的灰暗星域,又低头看看自己修炼了几百年阵道、引以为傲的双手,陷入了深深的、对人生的怀疑——自己这几百年的阵道修为,是不是…真的修到狗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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