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上沪的天空蒙着一层薄薄的灰云，仿佛也映衬着王凯和刘佳佳心头未曾散去的阴霾。酒店大堂，苏颖准时出现，前来送行。
她今日穿了一身简洁的香槟色职业套装，少了几分昨晚酒局上的慵懒，多了几分干练。脸上依旧是无可挑剔的得体笑容，仿佛昨夜包间里那些暗流涌动的试探和惊险从未发生。
“王总，佳佳姐，伯母，一路平安。”苏颖笑着上前，从助理手中接过几个精致的礼品袋，“一点上沪的特产，糕点和小吃，带给家里的亲戚朋友尝尝鲜，不成敬意。”
周淑慧连忙道谢，王凯和刘佳佳也客气地表示太过破费。
“应该的，你们远道而来，我们招待不周才是。”苏颖说着，又稍弓下腰，视线与周淑慧怀中的小择文齐平，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厚实得有些过分的红色信封，笑容温柔地递过去，“来，小择文，这是苏阿姨给你的红包，买糖吃，快快长大。”
那红包的厚度，绝不仅仅是“买糖吃”那么简单。王凯和刘佳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拒绝。
“苏总，这太贵重了，不能收不能收。”王凯连忙摆手。
“是啊苏总，孩子还小，不能惯着他。”刘佳佳也上前一步，委婉却坚定地推拒。
苏颖却执意要塞给小择文，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热情：“哎呀，跟我还客气什么？就是一点心意，图个吉利。快拿着，不然我可要生气了哦？”她半开玩笑半认真，态度坚决。
小择文被周淑慧抱着，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眼前漂亮的阿姨和那个红彤彤的“玩具”，伸出小手就要去抓。周淑慧有些为难地看着儿子和儿媳。
王凯和刘佳佳见推辞不过，再坚持反而显得矫情和不近人情，只得无奈地对视一眼，由王凯接过红包，感受到那沉甸甸的分量，心中更是五味杂陈。“那……就谢谢苏总了。”
“这就对了嘛。”苏颖站起身，笑容明媚，“车已经安排好了，直接送你们去高铁站。下次再来上沪，一定提前告诉我。”
一番客套后，王凯一家终于坐上了前往车站的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景观，直到再也看不见苏颖的身影，一家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这个苏总，人倒是挺周到的。”周淑慧抱着又开始好奇张望窗外的小择文，随口说了一句。
王凯和刘佳佳却没有接话。周到？或许吧。但这周到背后，缠绕着太多让他们不安的因素。尤其是那个隐藏在苏颖身后，能量更为恐怖的张温琪。经过昨夜，夫妻二人对张温琪的警惕，已经远远超过了对苏颖的疑虑。苏颖的目的或许复杂，但张温琪那可能针对刘佳佳本人的、令人恶心的企图，更让他们感到如芒在背。
一路无话，高铁飞驰，将上沪的繁华与危机一并甩在身后。回到熟悉的琴岛，回到那个充满烟火气的家，看着小择文在熟悉的地毯上欢快地爬行，王凯和刘佳佳才感觉一直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轨迹。王凯继续打理他的凯旋咨询，刘佳佳则投入“佳期工作室”的运营和内容创新，周淑慧含饴弄孙，小择文一天一个模样。上沪的经历，就像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激起涟漪后，水面似乎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然而，这种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大约在他们回到琴岛一个月后，一些微妙的变化开始悄然发生。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王凯。凯旋咨询的业务量，尤其是高端企业咨询和长期服务订单，开始出现一种不正常的、几乎是阶梯式的增长。一些之前只是保持联系、态度观望的潜在客户，突然主动找上门来，并且合作意向明确，流程推进异常顺利。甚至有几个原本是竞争对手盘里的客户，也转投了凯旋咨询。公司的项目排期突然变得密集，现金流前所未有的健康，利润节节攀升。
起初，王凯和团队将其归功于前期的口碑积累和近期战略调整的成效，虽然觉得增速有点快得惊人，但更多的是欣喜。
几乎在同一时期，刘佳佳的“佳期工作室”也迎来了爆发式的增长。她的直播间人气飙升，打赏和带货转化率高得离谱。更让她惊讶的是，开始有知名的母婴品牌、高端运动服饰品牌主动寻求商业合作，开出的条件优厚得让她难以置信。工作室签约的几个新主播，也莫名其妙地获得了不错的曝光和资源，带动整个工作室的营收水涨船高。
夫妻二人各自忙碌，直到一次深夜，两人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坐在书房里核对各自的财务报表时，才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老婆，你这个月的营收……怎么这么高？”王凯看着刘佳佳工作室的报表，惊讶地挑眉。他知道工作室发展不错，但没想到好到这个程度。
刘佳佳也拿过王凯公司的报表看了一眼，同样震惊：“老公，你们公司的项目……也接了这么多？”
两人交换了报表，仔细查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这种增长模式太不正常了，它不是平滑的曲线，而是突兀的、几乎垂直的拉升。这绝不是简单的口碑效应或者市场自然发展能够解释的。
“太奇怪了，”刘佳佳放下报表，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我这边好几个品牌，之前联系过，态度都很模糊，最近却像约好了一样，条件一个比一个开得好，生怕我们不合作似的。”
王凯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我这边也是。有几个客户，背景很深，之前根本接触不到核心决策层，最近却直接派了副总裁级别的人来谈，而且几乎没怎么砍价，很快就签了合同。”他顿了顿，看向刘佳佳，眼神里充满了担忧，“这背后……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着我们往前走。”
夫妻二人沉默了片刻，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名字——张温琪。
除了他，他们认识的人里，没有人拥有如此庞大且不着痕迹的能量，能够同时在两个不同领域、不同城市，如此精准且强力地推动他们的业务。而且，只有他，有做这件事的动机。
“他到底想干什么？”刘佳佳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种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感觉，让她非常不舒服，“用钱砸我们？让我们对他感恩戴德？还是……想用这种方式，让我们放松警惕，或者……让我们欠下他巨大的人情，将来无法拒绝他的某些‘要求’？”
一想到那个“要求”可能是什么，刘佳佳就感到一阵恶寒。
王凯的脸色也很难看。天上不会掉馅饼，张温琪这种级别的投入，所图必然不小。这突如其来的“好运”，非但没有带来喜悦，反而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们寝食难安。
“不管他想干什么，我们都不能自乱阵脚。”王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业务来了，我们没理由往外推，但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所有的合同、合作，都必须严格按照法律法规执行，流程要清晰，账目要干净，不能留下任何把柄。我们要让他就算想动我们，也无从下手。”
刘佳佳重重地点头：“对！我们凭本事赚钱，但绝不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从那天起，夫妻二人在忙碌之余，更多了一份如履薄冰的谨慎。王凯对公司每一个新项目的背景都进行更深入的调查，合同条款反复斟酌；刘佳佳对每一个商业合作都保持最高警惕，确保所有内容合法合规，绝不过界。他们像是走在铺满黄金的悬崖边上，既要捡起黄金，又要时刻警惕失足坠落的危险。
时间在忙碌和警惕中悄然流逝，转眼三个月过去。琴岛的夏天来临，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湿和阳光的热烈。小择文已经可以挣脱大人的手，摇摇晃晃地走上几步，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大人们听不懂的“婴语”，给这个笼罩着一层隐忧的家庭带来了许多欢乐。
想象中的“后手”似乎并未到来。张温琪没有再直接联系他们，也没有提出任何非分的要求。业务依旧繁忙，收入持续增长，生活看似一片欣欣向荣。
但王凯和刘佳佳心中的那根弦，却从未真正放松过。他们知道，平静的海面下，往往隐藏着最汹涌的暗流。张温琪投入了如此巨大的资源，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做慈善。他到底在等待什么？他的耐心，又还能维持多久？
盛夏的蝉鸣声中，夫妻二人依旧提着心，过着这表面风光、内里忐忑的日子，等待着那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另一只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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