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别墅的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冰冷的光,映照着客厅里如同三堂会审般的场景。顾廷琛坐在主位沙发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红木扶手,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一下都敲在顾安玥和唐雪的心上。顾宏远和林婉分坐两侧,一个眉头紧锁,一个眼圈通红,手里紧紧攥着湿透的手帕。顾星野则难得地收起了嬉皮笑脸,抱着手臂靠在墙边,眼神在两位妹妹之间来回扫视,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后怕。
事件的“罪魁祸首”——顾安玥和唐雪,如同两个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并排站在客厅中央。顾安玥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眼神里混杂着羞愤、委屈和一丝残留的惊恐,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唐雪则依旧站得笔直,面无表情,只是微微垂着眼睑,看不清情绪。两人手腕上的粉色“和平监督环”此刻安静如鸡,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触目惊心的【积分:6.2】和【积分:10.9】——那-5分的巨大赤字如同耻辱的烙印。
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难以形容的化学气味,那是被佣人紧急清理过的“荧光水”留下的最后痕迹。而顾安玥虽然漱了无数遍口,吃了家庭医生开的“安慰剂”,但舌尖偶尔似乎还能感觉到那种诡异的甜味和残留的、心理作用下的微弱“蓝光”。这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说说吧。”顾廷琛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重的压迫感,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先钉在顾安玥身上,“你的舌头。还有那杯‘水’。” 他的视线又转向唐雪脚边那个被重新检查加固、此刻安静得如同休眠巨兽的银色恒温箱,“以及,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顾安玥身体一颤,下意识地又想捂住嘴。她张了张嘴,喉咙发干,感觉所有解释在事实面前都苍白无力。“我…我以为是普通的水…就喝了…谁知道…”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向唐雪,“…是她!她把那些发光的鬼东西放我杯子里!”
“那是KF-7型生物标记荧光剂。实验样本。放置在我的工作区域,有明确标识。”唐雪抬起头,声音平稳地陈述事实,眼神坦然地迎上顾廷琛审视的目光,“属于体外模拟实验材料,主要成分为荧光素钠,无毒,可代谢,48小时内会随体液完全排出。饮用后可能出现短暂味觉异常及心理性荧光幻觉。安全性报告已发送至你邮箱。”她顿了顿,补充道,“恒温箱内物品,为高度敏感的生物制剂样本,需严格温控及隔离。非食用品。”
“生物制剂样本?”顾宏远眉头皱得更紧,声音带着威严和不解,“什么样本需要这样随身携带?还有荧光剂?雪儿,你在做什么实验?”
“医学研究。关于特定环境下微生物活性及标记追踪的课题。”唐雪的回答滴水不漏,避开了“病毒”这个关键词,“样本来源合法,研究具有学术价值。” 她巧妙地用“微生物”替代了“病毒”,用“学术价值”模糊了具体目标。
“学术价值?”顾廷琛冷笑一声,显然不信,“价值大到需要在你姐姐的水杯旁边做实验?大到能引起刚才那种…全武行?” 他想起监控画面里顾安玥蓝光舌头和疯狂追逐的样子,额角青筋又跳了跳。
顾安玥被噎得说不出话,羞愤交加。唐雪则沉默以对,仿佛默认了“实验事故”的责任。
林婉看着两个女儿,心疼又无奈,眼泪又掉了下来:“好了好了!安玥没事就好!雪儿也是不小心…她们就是太要强了!这什么和平协议,我看就是折腾孩子!” 她转向顾廷琛,“廷琛!把那个手环摘了吧!看着就闹心!”
“不行。”顾廷琛斩钉截铁地否决,“协议必须执行。但鉴于本次事件的严重性及暴露出的巨大‘互信’漏洞,协议需要升级。”
他拿起平板电脑,手指快速操作,然后展示给众人看:
**【《顾氏姐妹和平共处及安全行为规范》升级版(V2.0)】**
**第一条(距离条款):** 维持物理距离不超过五米。**新增:** 禁止共享任何食物、饮品、个人物品(包括但不限于水杯、餐具、毛巾、枕头等)。违者,积分-10,并接受“家庭安全卫生教育”一小时(由父亲主持)。
**第二条(共同活动):** 维持每日四小时。**新增:** 活动内容需提前24小时报备监督员审批。禁止涉及任何化学、生物、物理(含格斗技巧)等高风险项目。优先选择:阅读(非专业书籍)、听音乐(舒缓型)、园艺(无土栽培优先)。
**第三条(禁止条款):** 维持禁止攻击等条款。**新增:** 严禁在居住空间内进行任何非授权实验、操作不明化学试剂或生物样本。所有可疑物品需登记造册,报备监督员检查。违者,没收物品,积分清零,协议自动延期三个月。
**第四条(积分制):** 维持积分制。**新增:** 引入“风险保证金”制度。每人初始积分扣减20分作为保证金。月末积分低于60分(含保证金),保证金不予返还,并执行最高处罚(荒野求生+瑞士疗养院套餐)。
**第五条(监督员权限):** 监督员(顾廷琛)权限扩大。**新增:** 有权随时抽查个人物品及电子设备(含加密内容),有权指定“安全观察员”进行24小时贴身监督(人选待定)。
顾安玥看着那一条条比监狱管理条例还严苛的升级条款,尤其是看到“禁止共享个人物品”、“禁止实验”、“没收物品”、“检查电子设备”、“积分保证金”以及可怕的“安全观察员”时,眼前一黑!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她的“夜莺”工作站!她的秘密资料!还有那个藏着假U盘的破医疗箱!岂不是都要暴露在“暴君”大哥的眼皮子底下?!
唐雪的目光则在“禁止操作生物样本”、“没收物品”和“检查电子设备”上停留片刻,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锐利。恒温箱里的病毒样本是绝对不能交出去的!她的加密通讯更不能被检查!
“哥!这不公平!”顾安玥忍不住抗议,“这哪是升级协议?这是搞集中营!还安全观察员?谁?灰太狼吗?!” 她口不择言。
“人选正在考察。”顾廷琛冷冷道,目光扫过墙边的顾星野。
顾星野立刻举起双手:“别看我!我演唱会排到明年了!没空当狱警!”
“另外,”顾廷琛没理会顾星野,转向唐雪,“你那个‘生物制剂样本’恒温箱,立刻移交到地下室的恒温保险库封存。钥匙由我保管。你需要研究时,需提前申请,在指定监控区域进行。” 这是要剥夺唐雪对样本的直接控制权!
唐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脸上依旧平静:“样本活性对环境变化极其敏感。频繁移动及更换储存环境可能导致不可逆失活,研究价值归零。现有携带方式为最优解。我申请保留管理权,接受不定期抽查。”
“不行。”顾廷琛态度强硬,“风险过高。必须封存。这是底线。”
气氛瞬间再次紧绷。唐雪沉默地看着顾廷琛,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坚持。顾廷琛也毫不退让。空气仿佛凝固了。
“哎呀!好了好了!”林婉再次出来打圆场,她心疼地看着唐雪,“雪儿研究的东西那么重要,搬来搬去万一坏了多可惜!廷琛,要不这样…”她灵光一闪,“让雪儿把那个箱子…伪装一下?放在明面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比如…伪装成个大盆栽?!”
“盆栽?”所有人都愣住了。
“对啊!”林婉越想越觉得可行,“就放在阳光房!跟那些花花草草放一起!谁也想不到里面是重要东西!再让安玥和雪儿一起‘照料’它!这不就是现成的‘安全无害’的共同活动吗?还能培养责任心!” 她为自己的天才想法感到得意。
顾安玥:“……” 让她和唐雪一起“照料”装着致命病毒的“盆栽”?这跟抱着炸弹跳华尔兹有什么区别?!
唐雪:“……” 伪装成盆栽?这思路…倒是出其不意。
顾廷琛皱着眉思考着这个离谱提议的可行性。将高危样本置于“眼皮底下”明面监控,似乎比藏在未知角落更可控?而且…能同时解决“样本存放”和“强制共同活动”两个问题?
“可以。”顾廷琛最终点头,一锤定音,“样本恒温箱外部需进行无害化伪装,完全融入盆栽外观。由安玥和雪儿共同负责日常‘照料’,每日记录‘生长情况’(实为温湿度及状态检查)并向我汇报。照料过程纳入共同活动时间及积分考核。” 他看向唐雪,“这是最后的让步。接受,或封存。”
唐雪沉默了几秒,权衡利弊。伪装成盆栽,虽然滑稽,但确实能保留对样本的直接掌控,且置于明处反而降低了被外人觊觎的风险(谁会偷一盆“花”?)。她缓缓点头:“接受。伪装方案由我执行。”
顾安玥看着大哥和唐雪就这么三言两语决定了她的“园艺生涯”将和一个“病毒盆栽”绑定,感觉天旋地转!她想反对,但看着大哥不容置疑的眼神和唐雪那副“你敢搞砸就试试”的冷脸…她认命地闭上了嘴。行吧,照料盆栽总比被没收东西检查手机强!至少她的“夜莺”和医疗箱暂时安全了。
——
两天后,升级版的“和平协议”正式启动。阳光房也迎来了它的新住户。
一盆极其“别致”的大型盆栽,占据了阳光房最显眼的位置。
盆体是素雅的青花瓷,足有半人高。里面栽种的却不是寻常花草,而是一株形态遒劲、枝叶繁茂的…仿真榕树?错!仔细看,那“树干”其实是巧妙包裹了隔热和缓冲材料的恒温箱主体!“枝叶”则是用特殊环保硅胶和金属丝精心制作的、足以以假乱真的仿真榕树造型,完美地覆盖了箱体表面,只留下几个极其隐蔽的、伪装成树瘤或气根的通风孔和状态指示灯。
最绝的是,在“树冠”茂密的枝叶间,还点缀着几颗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如同微型LEd灯珠的“果实”!那是唐雪用无害冷光源模拟的病毒样本内部蓝光效果,美其名曰“增加观赏性和迷惑性”。
整个“盆栽”看起来艺术感十足,又带着点未来科技风,摆在一堆真正的绿植中间,竟然毫不违和!如果不事先知道内情,绝对会以为是一件昂贵的现代艺术装置!
顾安玥围着这盆“杰作”转了三圈,嘴角抽搐:“唐雪…你管这叫伪装?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豪华版!谁家盆栽会发光啊?!还是蓝光!”
“非常规光源能有效降低被随意触碰的风险。”唐雪一边调试着藏在“树干”内部的传感器,一边平静地解释,“蓝光波长特性,符合‘稀有观赏植物’设定。资料显示,‘蓝光星云榕’是虚构的濒危物种,市场价千万。符合顾家收藏定位。”
顾安玥:“……” 她看着那几颗幽幽发光的“蓝莓”(顾星野已经这么叫了),无力反驳。行吧,千万级别的濒危发光盆栽…听起来是挺唬人的。
“现在,”唐雪调试完毕,递给顾安玥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盆栽内部的实时温湿度、压力、以及一个代表病毒活性波动的、极其微弱的曲线图,“每日任务:记录环境参数,检查外观完整性,清理灰尘(仅限叶片表面,严禁触碰主干及发光部位)。操作流程已录入系统,请严格按照指引执行。失误可能导致‘植株’应激反应(箱体警报)及积分扣除。”
顾安玥看着平板上复杂的操作指南和“严禁触碰”的红色警告,感觉自己不是园丁,而是核电站操作员!“那…浇水呢?”她看着那仿真叶子,感觉有点干。
“无土栽培。内置循环系统。无需外部干预。”唐雪回答。
“施肥?”
“内置营养缓释模块。周期一年。”
“晒太阳?”
“恒温箱自带模拟光源。避免强光直射导致‘光敏性叶片灼伤’(触发遮光警报)。”
“修剪枝叶?”
“仿真材料。不可修剪。否则破坏伪装完整性,判定为重大失误。积分-20。”
顾安玥:“……” 她看着这盆金贵得碰不得、摸不得、晒不得、还自带一堆警报的“祖宗盆栽”,再看看自己手腕上那个【积分保证金:-20(初始)】的刺眼提示,感觉前途一片黑暗。这分还能挣回来吗?!
“今日共同活动:盆栽照料。开始计时。”唐雪按下平板上的计时器。
顾安玥认命地拿起一块超细纤维布(唐雪指定品牌和型号),如同捧着圣旨般,小心翼翼地、以毫米为单位,轻轻擦拭着仿真叶片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动作僵硬得像机器人。
唐雪则拿着另一个平板,连接着盆栽内部的传感器,实时监控着数据,尤其是那个代表病毒活性的波动曲线。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从昨天开始,那曲线的波动幅度似乎…比之前略微增大了一丝?虽然仍在安全阈值内,但这种异常变化,让她心中警铃微作。是环境因素?还是…某种未知的远程干扰?
“滴滴…距离:0.8米…安全…” 两人的手环尽职地播报着。
阳光房里,一种诡异而脆弱的“和平”氛围笼罩着那盆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病毒盆栽”和它两位被迫上岗的“监护人”。
——
几天后,升级版协议下的生活勉强走上“正轨”。
顾安玥在“病毒盆栽”的淫威下,被迫变得“谨小慎微”,擦叶子擦出了禅意。积分在“每日安全照料+1分”的龟速下,艰难爬升到了【-16.3】。唐雪则稳步增长到了【-9.1】,差距依旧,但至少都还在负数区挣扎。
这天下午,两人正“和谐”地进行今日份盆栽照料(顾安玥擦叶子,唐雪看数据)。顾安玥擦得腰酸背痛,忍不住抱怨:“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天天对着这盆‘蓝光祖宗’,我感觉自己都快光合作用了!大哥也真是的,派什么安全观察员到现在也没影…”
话音刚落,管家陈伯恭敬的声音从阳光房门口传来:“大小姐,二小姐,傅凛先生来访,正在客厅,想见见二小姐。”
傅凛?!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顾安玥擦叶子的手猛地顿住!唐雪盯着平板的视线也瞬间抬起,平静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
他怎么会来?!在这个敏感的时候?!
“傅凛?”顾安玥惊讶地看向唐雪,“他找你?你们认识?” 她敏锐地捕捉到唐雪那一闪而逝的异常反应。
“旧识。”唐雪放下平板,声音听不出情绪,但身体已经下意识地调整了站姿,从放松的“园丁”模式切换回了某种戒备状态。傅凛…他亲自找上门,绝对不是为了叙旧!是冲着病毒?还是…秦煊那边有了新动向?
“哦?旧识?”顾安玥眼神狐疑地在唐雪和那盆“蓝光盆栽”之间扫视。她可没忘唐雪那个“黑天鹅餐厅”的打工传奇!跟傅凛这种人物是“旧识”?这“旧识”的水分恐怕比太平洋还深!
“请傅先生稍等。”唐雪对陈伯说道,然后看向顾安玥,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暗示,“姐姐,我需要换件衣服。按照协议,距离超限需同行。请一起。” 她不能让顾安玥单独留在这里,更不能让傅凛看到这盆“盆栽”!
顾安玥撇撇嘴,放下抹布:“行行行!粘人精!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阳光房,手腕上的手环“滴滴”地播报着安全距离。那盆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星云榕”静静矗立,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平板屏幕上,那条代表病毒活性的曲线,刚刚又出现了一次极其短暂的、超出正常范围的峰值波动,随即恢复了平静。
客厅里,傅凛的到来如同在顾家投下了一颗无形的震撼弹。
他并没有刻意释放气场,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包裹着挺拔而隐含力量感的身形。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深邃的五官在客厅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慵懒,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视四周时,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和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他像一头暂时收起利爪、在领地巡视的雄狮,即使安静,也无人敢忽视其存在。
顾宏远和林婉陪坐在侧,态度带着明显的客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顾廷琛则坐在傅凛对面,神情冷峻,眼神中带着审视和探究。空气中流淌着一种无声的较量。
“傅先生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顾宏远作为主人,率先开口寒暄,“不知傅先生这次来,是…”
“路过。听闻顾家寻回了掌上明珠,特来道贺。”傅凛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客厅入口,“顺便,看看一位…故人。” 他的视线精准地捕捉到了刚刚走进客厅的唐雪。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唐雪身上。
唐雪换下了园艺围裙,穿着一身简单的米白色针织裙,黑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带着初入豪门女孩该有的、恰到好处的拘谨和一丝见到陌生人的怯意。她微微低着头,跟在顾安玥身后,仿佛被傅凛那强大的存在感所慑。
但只有离她最近的顾安玥,能清晰地感觉到唐雪身体瞬间绷紧的细微变化,以及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仿佛在克制着某种本能反应。顾安玥心里咯噔一下:这反应…绝对有问题!
“雪儿,来。”林婉连忙招手,打破沉默,“这位是傅凛傅先生,特意来看你的。”
唐雪顺从地走过去,在顾廷琛旁边的沙发坐下,与傅凛隔着一个茶几的距离。她抬起头,看向傅凛,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好奇:“傅先生…您好。我们…认识吗?”
傅凛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玩味的弧度,那双深邃的眼睛牢牢锁住唐雪,仿佛要穿透她精心伪装的怯懦,直抵核心。“唐小姐,贵人多忘事?”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意大利,那不勒斯港,‘黑天鹅’号货轮…三年前,那批差点被‘海怪’吞掉的‘特殊工艺品’,多亏了一位身手不凡的‘服务生’力挽狂澜。顾小姐…可还记得?”
意大利?那不勒斯港?黑天鹅号?海怪?特殊工艺品?服务生?!
一连串的关键词如同惊雷在客厅炸响!顾宏远和林婉一脸茫然。顾廷琛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顾安玥更是倒吸一口冷气!她猛地看向唐雪!三年前?!那不勒斯港?!“黑天鹅”?!那不是唐雪“打工”的传奇餐厅之一吗?!傅凛口中的“特殊工艺品”和“海怪”…傻子都知道指的是什么!还有那个“身手不凡的服务生”…除了唐雪还能是谁?!
唐雪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着,但傅凛的话精准地刺中了她那段刻意掩埋的过去!她脸上那点怯生生的茫然如同潮水般褪去,眼神瞬间变得深不见底,平静地与傅凛对视,声音也褪去了伪装,恢复了一种平直无波的冷静:“傅先生认错人了。我从未去过意大利。三年前,我在云城一家小餐馆洗盘子。” 否认!必须彻底否认!
“是吗?”傅凛轻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那或许是我记错了。不过…”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唐雪纤细的脖颈上,意有所指,“…那位‘服务生’的脖子上,有一道很特别的伤痕,像是被某种深海生物的触须吸盘所伤…形状,倒是和唐小姐耳后那道浅痕…颇为相似。” 他的视线精准地扫过唐雪耳后发丝下那道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旧疤!
顾安玥的呼吸都屏住了!她下意识地看向唐雪的耳后!真的有一道浅痕!她以前都没注意过!傅凛是怎么知道的?!还知道得这么清楚?!深海生物触须?!
顾廷琛的眼神也骤然一凝!那道疤…他之前也看到过,只以为是普通伤痕!现在被傅凛点破…这背后的含义,让他心惊!
唐雪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那道疤…是她在那不勒斯港拦截一批走私的高危生化武器时,被敌方雇佣的、代号“海怪”的佣兵头目的特制武器所伤!傅凛不仅知道,还知道细节!他当时在场?!还是…他根本就是幕后之人?!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针落可闻。
“傅先生真是幽默。”唐雪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我耳后的疤,是小时候被树枝划伤的。您说的那些…惊险故事,听起来像电影剧本。或许,您该找个编剧聊聊?” 她四两拨千斤,将傅凛的试探轻飘飘地挡了回去,同时点出他故事过于离奇。
傅凛看着唐雪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睛,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棋逢对手的欣赏。“或许吧。人老了,记忆就容易混乱。”他慵懒地靠回沙发背,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只是错觉,“不过,唐小姐的气质,倒是让我想起一位…故人。一样的…临危不乱。” 他话锋一转,“听说顾小姐对园艺颇有兴趣?刚才路过阳光房,看到一盆很特别的‘蓝光星云榕’,倒是稀罕物。”
蓝光星云榕!
话题突然转到那盆“病毒盆栽”上!顾安玥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唐雪的眼神也几不可察地锐利了一瞬!
傅凛…他注意到了!他果然是为这个来的!
“哦?傅先生对园艺也有研究?”顾廷琛立刻接过话题,试图转移焦点,同时锐利的目光扫过唐雪,带着警告。
“略懂皮毛。”傅凛摩挲着雪茄,目光却依旧带着深意落在唐雪脸上,“只是觉得,有些‘植物’,看似美丽无害,实则根系深藏剧毒,稍有不慎,便会反噬其身。顾小姐照料时,可要…格外小心。” 他的话语意有所指,如同毒蛇吐信。
唐雪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多谢傅先生提醒。再毒的植物,只要了解其性,善用其器,也能成为治病良药。关键…在于掌控。” 她的反击同样犀利,暗示自己掌控着局面。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的电光火石噼啪作响!客厅里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顾宏远和林婉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气氛诡异。顾安玥手心全是汗,紧张地看着两人交锋。顾廷琛眉头紧锁,思考着如何结束这场危险的对话。
就在这时!
“叮咚——叮咚——叮咚——!”
一阵急促到近乎疯狂的门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客厅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紧接着,管家陈伯惊慌失措的声音从对讲系统传来:“先生!夫人!不好了!门口…门口来了好多记者!还有…还有秦煊先生!他…他戴着面具!说要见大小姐和二小姐!场面快控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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