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翠花正愁一肚子火没处发，闻言瞬间爆炸，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吃里扒外的窝囊废！帮着这贱丫头作证！好啊！你跟她一起滚！这个家有我没你！”
苏强和大嫂也立刻帮腔。
“对！立马滚蛋！白吃白喝还帮着外人？她差点害死我们还想留下？门都没有！”
大队长和村民再次认识到苏家人的冷血。
王老实僵在原地，满脸茫然无措。
薛小宁看着他，觉得这个父亲或许还有一丝挽救的余地。
轻声道：“跟我走吧。”
“这个家，你留下也指望不上他们会给你养老。”
“他们能这样对我，对你这个上门女婿，又能好到哪里去？”
“上门女婿”四个字，像一座大山，压垮了王老实积压多年的委屈与卑微。
他猛地蹲下身，双手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哽咽。
薛小宁转向苏翠花，语气不容置疑：“把我爹的户口页也拿出来。”
“要走就走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牵扯。”
她想进屋给王老实收拾几件旧衣服，苏翠花却堵在门口死活不让。
薛小宁冷冷开口：“做事别太绝。”
“你今天连件蔽体的衣服，都不给伺候了你半辈子的人，村里人会怎么看？
无情无义、恶毒自私的名声传出去，你孙子孙女将来还想不想说亲？”
大嫂一听这话关系到自己儿女的前程，立刻急了：
“妈！给她！那些破烂留着干啥？难不成你还舍不得让他走？”
一边腿疼难忍的苏强早不耐烦了：“你快点的！我看着那窝囊废的老东西就来气！”
儿子的话像最后一盆冷水，彻底浇熄了王老实心里那点残存的犹豫。
他默默站起身，佝偻着背走向自己住了半辈子的屋子。
薛小宁也转身走进杂物房，将自己寥寥几件物品打了个小包袱。
等他们再出来时，苏强已经被苏翠花婆媳抬回房里，赤脚医生正帮忙看腿。
村民们早已散去，老村长也走了，连顾时谦也不知道什么离开的。
院里只剩下大队长和几位心善的邻居。
大队长叹了口气，对薛小宁说：“先去安顿吧。一会儿我让人送点粮食过去，应应急。”
他顿了顿又道，“有难处就来找我。山上晚上锁好门，警醒些。”
嘱咐完也转身走了。
几位邻居看着父女俩寒酸的包袱，心里都不是滋味，纷纷回家拿了些东西。
李奶奶递来五斤的玉米面；赵婶子提来一篮子十斤重的红薯；
王大爷家条件好些，儿子媳妇在镇上工作，他直接扛来了半袋二十斤的高粱米。
“先凑合吃着，有啥难处就吱声。”
“赶紧上山吧，天黑了路不好走。”
“千万锁好门，防着野兽啊！”
王老实扛着沉甸甸的粮食，看着邻居们关切的脸，眼圈蓦地红了。
活了大半辈子，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来自家庭之外的温暖。
薛小宁也将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牢牢记在心里，郑重道谢。
父女俩告别邻居，踏着渐沉的暮色往山上走。
一路无话，压抑又茫然。
山风卷着雪粒扑面而来，走到半山腰转弯处。
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军绿色身影，笔直的屹立在老松树下。
瞧着对方肩头雪的厚度，显然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薛小宁快步走上去，嘴里微微喘着白气，小脸因离开困牢而激动雀跃。
“刚才谢谢你站出来作证。”
薛小宁昂起脸，双眼明亮，声音在寂静的雪间分外灵动。
山风吹动男人旧棉袄的衣角，头发、眉毛、睫毛挂着冰晶，映出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寒潭。
顾时谦的视线从她冻得发红的脸上掠过，语气依旧平淡：“不用谢。”
又扫了眼她身后，正费劲追上来的王老实说：“碰巧听见。”
“那你守在这儿，是特意等我们？”
短暂的沉默后，他低声应：“……嗯。”
顾时谦瞥过王老实肩上那袋粮食，以及她手里篮子和小包袱，声音低沉了几分。
“屋子久不住人总要修整，人多快些。”
他没有问“需不需要帮忙”，而是直接给出了同行的理由。
薛小宁嘴角勾起抹温和，轻轻点头：“好。”
她没有拒绝这份送上门的善意。
跟在后面的王老实，走近才认出这年轻人是住在牛棚的那位。
他心里猛地一紧，下意识想上前拉住女儿——
跟这样成分不好的人走近，万一被人看见就完了！
他们刚断亲，没房没粮还没立身之地，要是再出现什么新波折可怎么办？
可没等他反应过来，女儿已经和那人并肩走在了前头。
王老实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扛紧肩上的粮食跟上去。
*
三人抵达守林院时，日头已经西斜。
顾时谦放下背篓，第一件事就是仔细检查门窗。
他发现大门有些松动，立刻拿出工具，动作利落地开始加固。
薛小宁先把粮食放厨房，带着王老实熟悉环境，指着一间空房说。
“爹，以后您住这间。”
见父亲脸上恍惚不安，欲言又止，她给他找了些事做，免得他闲下来胡思乱想。
“这两间屋子久不住人，潮气重，您把炕灶都烧起来，驱驱湿气别耽误晚上睡觉。”
王老实一听有事可做，忙不迭地去厨房生火，顺便烧炕。
对他而言，有活干心里反而更踏实。
薛小宁转身走进杂物房，里面堆着不少干草和破损的农具家具。
她关好门，确认外面两人都在忙，心念一动，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大竹筐。
迅速开始往里放东西：
两斤白面、暖水壶茶缸、菜刀砧板、一小瓶油和盐、碗筷瓷盆、
一个大锅（里面盛满了卤好的猪头肉、大肠和排骨）、两床厚实的新被褥。
想到王老实脚上那双开裂的单鞋，又拿出一双44码的黑色防水短靴。
想起顾时谦冻红的耳朵，她也拿出一顶军绿色棉帽，顺便也给王老实准备了一顶。
薛小宁刚把棉帽放进去，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顾时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薛小宁心一跳，忙转身瞪向眼前的‘罪魁祸首’：幸好他晚来一步。
“抱歉，”
顾时谦敛住身上的冷气，歉意的解释，“没想吓着你。”
说着，将两个洗干净的铝制饭盒递过来，“这个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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