蕲泽村外,那片名为的亘古密林,既是守护村落的天然屏障,更是吞噬生灵的活梦魇。幽暗树影间,除了潜伏着能生撕猛虎的墨鳞巨蟒、翼展丈余的血羽凶禽,更散落着比李氏宗祠更古老的残垣断壁。苍青色的地衣爬满断裂的石垒,那些楔形符文与螺旋图腾被岁月啃噬得只剩模糊轮廓;肋骨般扭曲的石拱门半陷在猩红藤蔓中,门楣上的饕餮纹仿佛仍在无声咆哮;偶有暗青色的石板从腐叶下露出一角,冰凉触感直透靴底——谁也不知脚下是否正踩着某个湮灭王朝的祭坛。
村民代代相传的兽皮地图上,用朱砂圈着三处禁地:迷雾深潭下的倒悬石穴、会随星辰转动的七柱阵、以及终年飘着血雨的无回谷。这些深埋密林腹地的秘境,如同蛰伏的远古毒蛇,吐着幽蓝信子凝视着村落。就连最胆大的采药人也只敢在林缘活动,只因那些遗址不仅布满毒瘴与流沙陷阱,更萦绕着一种源自洪荒岁月的诡异低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夜幕如墨汁般泼满苍穹时,森眠才抖落伪装,显露出活物般的狰狞。整个蕲泽村都浸泡在森林的呼吸声中:夜枭的泣血哀啼、毒蝎的窸窣爬搔、巨木开裂的沉闷爆响,更有无数难以名状的声响在林间交织——时而如百鬼呜咽,时而似情人私语,远处会突然炸响巨木崩裂般的闷响,又或是某种生物顶开岩层的沉重喘息。每当墨云遮月的夜晚,这些声音便会化作有形的触手,顺着窗棂缝隙钻进村民梦里。
守夜人老栓握着松明火把,橘红色的光晕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跳动。火光外三尺,浓稠的黑暗里分明有巨大阴影在树影间滑过,带起的腥风让火焰剧烈摇晃。又起风了......他喃喃自语,将火把举得更高,却见百米外的古松下,一截枯树枝突然直立起来,露出布满倒刺的,正对着村庄方向缓缓转动。老栓喉结滚动,握紧了腰间的猎刀——这是今晚第三回看到了。
祖宅废墟中央,那本浸透血污的族谱正躺在焦黑的梁木间,封皮上的金线麒麟在闪电中泛着诡异红光。李豫跪在及膝的血泥里,手指抚过泛黄纸页上的名字,每一个都被暗红色血渍浸染,在雷光中竟微微蠕动,仿佛活物。
爹......大伯......七叔公......他声音发颤,这些本该安享天伦的长辈,都在二十五岁生辰那天离奇暴毙。当指尖触到最后一页那个尚未干涸的血名时,整本册子突然剧烈震颤,无数血字如活蛇般游弋起来,首尾相衔,在族谱上空织成一个巨大的衔尾蛇图腾!
不是诅咒......李豫猛地后退,泥水飞溅,是献祭!我们李家世代都是祭品!
冰冷的秋雨突然倾盆而下,砸在他脸上如刀割。脚下的血泥开始咕嘟冒泡,粘稠液体顺着靴筒缝隙往里钻,带着腐肉的甜腻腥味。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正陷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肉沼泽里,焦黑的房梁残骸如同巨兽肋骨,从血沼中狰狞地刺向铅灰色天空。
必须离开这里......李豫咬紧牙关,奋力拔出深陷泥中的左腿。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废墟边缘的扭曲崖壁——那里有道被藤蔓遮掩的狭小石缝,或许是唯一的生路。
他手脚并用地在血沼中跋涉,腐烂的水草缠住他的脚踝,发出的腐蚀声。突然,记忆如遭重锤——三日前在青梧镇巷尾,那个卖麦芽糖的老乞丐!当时他只觉对方眼神怪异,此刻回想起来,那老者枯瘦如柴,裹着件油亮的暗灰袍子,破斗笠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可就在帽檐投下的浓影里,一点幽光却穿透雨丝钉在他身上——那不是老人该有的浑浊,而是一种极淡的浅灰,像冻僵的湖面,映着几粒不属于人间的寒星。
他们找到我了......李豫心脏狂跳,崖壁石缝已近在眼前,可右腿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死死攥住,血沼中泛起巨大的漩涡,无数惨白手臂正从泥水里挣扎着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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