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没有拒绝胡安的“好意”。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将他送回了110号大楼。车上，胡安的手下沉默寡言，全程没有与文森有任何交流，只是在到达目的地后，简单地说了一句“到了”，便驱车消失在夜色中。
文森提着装有十几万现金和一支手枪的行李包，走进了“来生”杂货店。
店内灯火通明，安德森不在，一个陌生的年轻面孔正坐在柜台后，有些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看到文森进来，他立刻站了起来，显得有些局促。
“你就是文森哥？”
文森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他径直走向店铺后方，打开了通往地下室的暗门。将那个沉重的行李包锁进冰冷的保险柜后，他才感觉那份压在心头的重量减轻了几分。
等他回到店铺时，安德森正好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
“嘿，文森！你回来了！”安德森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叔叔都跟我说了，你干得漂亮！”
“他让你雇的人？”文森指了指那个还在紧张地站着的年轻店员。
“对！叫马可，我找来的，靠得住。”安德森拍了拍马可的肩膀，然后对文森说，“兄弟，我不想整天就待在这店里，太无聊了。我想出去转转，看看这洛杉矶还有没有别的赚钱的路子。”
文森对此并不意外。安德森的性格本就不是能安分守在一方柜台后的人。这间店，对胡安来说只是一个处理灰色生意的节点和幌子，安德森想做什么，只要不惹出天大的麻烦，胡安大概也不会在意。
“随你。”文森的回答很简单。
“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安德森更高兴了，“放心，店里的事我都安排好了。我找了两个伙计，马可和另一个叫里奥的，他们白天看店。我叔叔说了，为了安全，晚上午夜这个班，必须是你来。不过你以后不用那么早了，天黑之后再来就行。”
他看了看时间：“以后你的班次就是晚上八点到凌晨一点。怎么样？白天的时间就都空出来了。”
这对文森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接下来的下午和傍晚，文森都在店里，算是熟悉兼“调教”那两位新来的店员。
马可和里奥都是在街头混过的小青年，虽然没什么文化，但眼力劲十足，懂得街头的生存法则。他们清楚这间杂货店的背景不简单，对于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心里有数。他们需要的是一份稳定的收入，而文森和安德森需要的是两个不多话、能办事的工具人，双方各取所需。
等到晚上八点，马可和里奥准时下班离开。喧闹了一天的杂货店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文森一个人。
他锁好店门，拉下卷帘，然后走进了地下室。
片刻之后，他回到了店铺，手中多了一样东西。
那支黑色的，泛着金属冷光的柯尔特m1911A1手枪。
他将手枪放在柜台上，没有立刻检查弹匣。而是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如同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开始熟练地分解这支手枪。
卸下弹匣，后拉套筒，确认弹膛无弹，回弹套筒，向后推复进簧塞，旋转枪口帽，取下复进簧……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滞涩。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步骤，都仿佛他已经重复了成千上万次。
这是一种刻在肌肉记忆里的熟悉感。
当他将那一个个精密的零件摆放在柜台上时，他心中的震撼，远比当初用m62子弹一枪爆头时更加强烈。
游戏中的枪械熟练度，真的能带到现实里！
梦境拟真系统……这个游戏公司宣称的技术，其背后隐藏的真相，只怕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如果连这种需要大量练习才能掌握的肌肉记忆都能完美复刻，那是否意味着，他在游戏里进行的所有训练，都能直接作用于现实中的自己？
那身体素质呢？反射神经呢？
文森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影响大脑，训练神经反射和肌肉记忆是一回事。凭空改变一个人的身体构造，增加肌肉密度和神经反应速度，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那已经超出了科学的范畴，更像是神学。
但即便如此，这也足够逆天了。
他将手枪重新组装好，握在手中，那份沉甸甸的真实感，让他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有了一丝安全的错觉。
在店里闲着也是闲着，文森打开了柜台后面的那台旧电脑。伴随着老旧风扇的嗡嗡声，他连上了网络，输入了“暗区”这几个字。
这是他第一次，以一个玩家的身份，主动去探寻这个游戏在网络世界里的痕迹。
搜索结果铺天盖地而来。
他点开了官方论坛。论坛的界面设计得很有军事风格，色调灰暗，但此刻却异常火爆，在线人数的标识已经突破了七位数。
各种帖子琳琅满目。
【新手求带！农场图怎么过啊？天天白给！】
【山谷地图开了没有？！兄弟们冲啊！据说有新的boSS！】
【满改m4配装分享，镭射+握把+60发弹鼓，谁用谁知道！】
文森的目光快速扫过这些水贴，最终停留在几个加精置顶的帖子上。
【时代变革！《暗区》或将引领VR游戏进入新纪元！——“先知”游戏工作室深度评测】
【论暗区经济系统的初步构建与未来走向，普通玩家的淘金手册！】
他点开了那篇评测。长篇大论的分析，从游戏画面、操作手感，再到经济系统和世界观构建，都给予了极高的评价。文章的结论是，这款发售时平淡无奇的游戏，是一个被严重低估的宝藏。它那近乎真实的物理引擎和拟真系统，正在吸引着海量的职业玩家和游戏工作室疯狂涌入。
他们敏锐地嗅到了金钱的味道，正试图在这片注定要改变游戏格局的虚拟土地上，抢占先机，攫取第一桶金。
文森关掉帖子，心中并无波澜。他比这些工作室更早地意识到了这个游戏的价值，而且，他掌握着他们永远无法企及的核心秘密。
他的目光，转向了论坛的“世界观”板块。
游戏官方在这里放出了一部分背景设定，虽然语焉不详，很多地方都用“待后续探索”一笔带过，但是板块里的玩家依然勤奋的在游戏中搜索相关的资讯，将这些缺失的内容补全，可以说让文森获益匪浅。
游戏的故事背景，设定在一个名为“卡莫纳”的虚构国家。
时间节点，是卡莫纳结束了长达数年的内战——“南北战争”——之后的半年。
在两个超级大国，“特伦”与“特维拉”的强力调停下，南北双方势力签订了停战协定。作为停火的条件之一，在卡莫纳南北接壤的一大片区域，被划定为“军事缓冲区”。任何国家的正规武装力量，都不得进入这片区域。
这片三不管地带，就是玩家们口中的“暗区”。
协议的签订，非但没有给卡莫纳带来和平，反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由于“缓冲区”的存在，那些对卡莫纳国内资源和利益垂涎已久的各方势力，包括那两个超级大国，开始以各种非官方的身份，向“暗区”渗透。
商人、观察员、医疗援助组织……以及最大的一股力量——雇佣兵。
大批被称为“特遣队员”的武装人员，为了金钱和财富，涌入了这片混乱而危险的土地，寻找着一夜暴富的机会。
看到这里，文森找到了他最感兴趣的那个问题。
卡莫纳，或者说“暗区”，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特伦和特维拉这样的超级大国，不惜违反国际公约，也要派遣自己的武装力量秘密潜入？
论坛上的官方资料和玩家猜测，给出了几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第一，黄金。
卡莫纳境内最大的山脉，欧特斯山脉，被证实蕴藏着世界第三大的金矿。黄金开采，本就是卡莫纳的三大经济支柱之一。战争导致国家储备黄金大量流失，据说其中很大一部分被当地势力和民众私下瓜分，并被工匠重铸成了各种工艺品和生活用品，散落在民间的各个角落。仅仅是这批失落的黄金，价值就高达数十亿。这些黄金制品，也是游戏中的价值连城的大金的来源，小的比如文森的那一小块金砖，只怕都是这些黄金的一部分。
第二，财富。
卡莫纳在内战前，依靠粮食出口、近海石油和黄金产业，是地区内有名的富国，民间积累了惊人的财富。战争让这些财富的主人流离失所，无数宝藏被埋藏在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等待着发现者，很有可能那些所谓的“大金”中的艺术品，多半是这么来的。
第三，军火。
战争期间，南北双方都从国外采购了海量的先进武器装备。战争结束后，这些高科技的军用物资大多被遗弃在了交战区域，也就是如今的“暗区”。对于雇佣兵和军火商来说，这就是一座座露天的金矿。
这些理由，足以吸引成千上万的雇佣兵和淘金者。
但文森很清楚，这些东西，对于特伦和特维拉那样的庞然大物来说，吸引力绝对没有那么大。为了区区几十亿的黄金和一些二手军火，就冒着引发国际冲突的风险暗中布局，这不符合一个大国的行事逻辑。
这背后，一定有更大的，足以让超级大国都为之疯狂的利益。
文森的手指在鼠标上滑动，一行行地过滤着那些零碎的情报和玩家的猜测。
就在他准备关闭网页时，一个被淹没在众多帖子中的短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Id为“考古学家”的玩家发布的一张截图，图片模糊不清，像是在游戏里某个文件上截取下来的图片片段，上面只有几个残缺的单词和一行简短的介绍。
【……一个游走于各国之间，提供‘特殊安保服务’的跨国企业，在卡莫纳内战期间异常活跃……】
而在那段介绍的下方，是一个清晰的，由黑色和金色线条构成的章鱼一样的LoGo，以及一个名字。
黑金国际（blackgold Internation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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