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站起身,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你们有二十四小时考虑。”
他留下一句话,又补充道。
“不想加入巡逻队的,我新成立的安保公司也需要人手。服务于街区的商户,薪资同样优厚,工作性质更自由。想清楚了,去找柯林。”
说完,他便带着巴蒂,径直走出了包厢,留下满屋子陷入沉思的男人。
这种自信,比任何慷慨激昂的演说都更有说服力。
包厢里的空气凝滞了片刻。
那十五个或坐或站的壮汉,脸上的倨傲和审视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杂着震惊与思索的神情。
退休金、全套保险、两倍于洛杉矶警局的薪水。
这些词汇,对于他们这些在枪林弹雨中讨生活的雇佣兵而言,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他们习惯了用生命去换取一笔笔高风险的佣金,然后用这笔钱去支付今天的账单,却从不敢奢望明天。
“开拓者”、“自己的王国”。
这些话语,更是精准地击中了他们内心深处最不为人知的野望。
士兵,渴望的永远是战场和荣誉,以及一个值得为之奋战的目标。
文森说完那句话,便转身离开了包厢,将空间和时间留给了他们。
他没有催促,也没有再多做解释。
有些决定,需要他们自己想清楚。
巴蒂和柯林留在了门外,像两尊门神。
包厢内,沉默持续了足足五分钟。
十五个身经百战的雇佣兵,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每个人的脸上都混合着错愕、怀疑和一丝被触动的复杂情绪。
退休生活保障?
这个词汇对于他们这群在世界各地流血卖命的人来说,几乎从没人想过。
“全套保险,洛杉矶警局两倍的福利。”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名叫马库斯,把烟头狠狠摁进烟灰缸,“这他妈听起来像个骗局。”
“但钱是真的。”
他旁边一个更年轻的男人反驳道,
“柯林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那个叫文森的小子,一出手就是四千万的佣金,参加那次活的人,每个人都分到一百多万,只是这些薪水的话,他绝对付得起。”
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是雇佣兵,是士兵,不是街头的混混。他们为钱卖命,也见过大钱,但从未有人向他们许诺过一个“未来”。
保险、福利、退休金,这些词对他们来说,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他们习惯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习惯了用命换钱,然后把钱挥霍在酒精和女人身上,直到下一个任务来临。
“我女儿下个月就五岁了。”
马库斯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
“我上次见她,还是半年前。如果我死在某个不知名的鬼地方,她只能拿到兄弟会那点可怜的抚恤金。”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妈的,”
最终,是那个络腮胡壮汉第一个开口,他一拳砸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家伙是个疯子,还是个天才?”
“我老婆要是知道有这种工作,她会逼我签下卖身契。”
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苦笑着,他有两个孩子,最大的开销就是每个月的医疗保险。
“但是,117街?那地方就是个粪坑。给警察两倍的薪水,去管一群人渣和瘾君子?”
另一个比较年轻的雇佣兵摇了摇头,“这活儿听起来可不怎么体面。”
“体面?”
络腮胡冷笑一声,
“我们干的活,哪一件体面了?在非洲的泥潭里保护钻石矿,还是在中东的沙漠里给某个油老板当保镖?至少在这里,我们是在建自己的东西。你们没听到吗?‘我们自己的地方。”
这句话让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他们都是被军队淘汰,或是不适应和平生活而选择这条路的人。
他们是工具,是武器,但他们从未有过归属感。
文森给出的,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个许诺,一个让他们从“工具”转变为“基石”的可能性。
半小时后,柯林再次推门而入。
络腮胡站了起来,他代表所有人。
“我们大部分人,都愿意试试。”
他看着柯林,语气郑重,
“但是我们有几个问题。第一,我们只听文森先生和他指定的人的命令,我们不是华雷斯帮的打手。第二,装备和行动准则,必须由我们自己人,或者说,由你和巴蒂这样的人来制定。我们不跟外行一起玩命。”
柯林点了点头:
“这些,文森先生已经交代过了。你们将直接对他负责。至于装备,他会提供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好的。”
“那就没问题了。”
络腮胡咧嘴一笑,“告诉文森先生,社区警察是吧?随时准备上任。”
事情立刻走上了正轨。
安德森和史密斯·陈成了最忙碌的人。史密斯·陈动用他的人脉和文森给的一百万“润滑剂”,在市政厅和警察局之间穿梭。出乎意料的是,流程走得异常顺利。对于洛杉矶警局来说,117街本就是个烫手山芋,现在有人愿意出钱出力成立巡逻队,帮他们维护这片混乱之地的治安,他们巴不得甩掉这个包袱。
在裴姨不动声色的施压和几位关键人物收到厚厚的“咨询费”后,成立社区巡逻队的申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通过了初审。
与此同时,一家名为“磐石安保”的新公司也正式注册成立。公司的法人代表,是史密斯·陈找来的一个毫无关联的第三方,而实际的掌控权,牢牢握在文森手里。
安德森则带着几个新收服的、体格最健壮的“兄弟会”成员,开始执行文森的第二个指令。他拿着“磐石安保”的宣传册和制式合同,挨家挨户地“拜访”117街西区的商户。
“以前华雷斯收的叫保护费,那是敲诈。”安德森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家便利店老板的面前,将一份合同推了过去,“现在,我们是正规公司,收的是安保服务费。价格不变,但我们提供二十四小时巡逻,任何问题,五分钟内我们的人就会到场。你签了这份合同,以后你的店要是被抢了、被砸了,我们公司全额赔付。”
面对安德森身后那几个面无表情、腰间鼓鼓囊囊的壮汉,没有一个商户敢说“不”。更何况,这个条件听起来,确实比以前单纯交钱保平安要划算得多。
就这样,原本灰色的“保护费”,被巧妙地转化成了合法的“安保服务费”。每个月,一笔笔资金通过“磐石安保”的对公账户流转,再以支付薪水、采购装备、缴纳税款的形式,变得干干净净。
文森根本不指望这两家公司能带来多少利润。他要的,是“合法”这层外衣,以及对整个街区绝对的控制权。他的真正金矿,在另一个世界。
夜深人静。
110公寓大楼,那间熟悉的“分金阁”内。
昏黄的灯光下,分金阁的老者戴着老花镜,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一根金条放在电子秤上。他的手,有些微的颤抖。
在他的面前,整整五十根规格、成色、重量几乎完全一致的金条,像一排排士兵,整齐地码放在铺着黑色绒布的桌面上。
老者的态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恭敬,甚至带着一丝畏惧。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如今已是117街除了裴姨之外,最有权势的人物。能在短时间内拿出这么多来路不明的黄金,其背后的实力,深不可测。
他不敢多问,也不敢耍任何花样。
称重,验色,计算。
半个小时后,老者摘下眼镜,恭敬地对文森说道:“李先生,成色都是万足金,总重五千克。按照今天的黑市价,一共是四百万信用币。我已经安排人转到您指定的账户了。”
文森点了点头,看着手机上收到的到账信息,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分金阁。
他前脚刚走,老者立刻拿起一部内部电话,拨通了裴姨的号码。
“裴姨,他又来了……对,还是黄金,这次……是五十根。”
处理完黄金,文森又联系了另一个隐藏在110大楼里的黑市商人。这个人,是鸿兴社专门负责处理军火的渠道之一。
在郊区一个废弃的仓库里,文森打开了几个从雇佣兵据点缴获来的板条箱。
近百支各式各样的自动步枪、冲锋枪和手枪,以及配套的数万发弹药,出现在了那个商人眼前。
“这批货,都是从哥伦比亚人手里弄来的,处理过了,很干净。”文森的语气很平淡。
商人验了货,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这些武器保养得很好,很多都是军用级别的好货色。如今华雷斯和哥伦比亚人的战争刚刚结束,洛杉矶地下世界的军火价格正处于高位。
“李先生爽快,我们也不墨迹。”商人报出了一个价格,“这批货,我全要了。一百八十万信用币,现金交易。”
又一笔巨款,流入了文森的口袋。
他仓库里还躺着数量是这几倍的武器装备,以及上百万发弹药。但他不急。这些东西,一部分可以通过华雷斯内部的渠道,慢慢卖给那些需要扩充实力的其他头目,用来建立人脉。另一部分,则要留下来,武装自己的力量。
现金,如同流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汇入他的秘密账户。
深夜,文森站在正在改造的公寓楼顶。脚下,是初具规模的基地;远处,是灯火辉煌的洛杉矶。金钱、权力和武力,这三者正在他手中,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融合、膨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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