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月儿匆匆推开屋门,神色惶急。
“夫君,你可听说了吗?安老头的药铺昨夜失窃了!据说被洗劫一空!安老头气得现在卧床不起啊!”
“知道了。”
于念生头也不抬,继续摆弄着手中的药材,
“若无他事,莫要打扰我。”
月儿被他轻轻推至茅屋外,满腹疑惑地望着紧闭的木门,不知夫君在内忙碌什么。
此刻的于念生,正端坐在药炉前,面前摊开着各色药材。
“人参、焰心草、暖阳花、火莲子……炼制火元丹的材料总算齐了,虽然年份不够,也不算什么灵药,只能算是凡间普通草药,但也够用了。”
他仔细清点着昨夜“取”来的药材,估算着这些应当足够抵御山巅寒气。虽无灵力加持,但以他的炼丹造诣,炼制些低阶丹药还是轻而易举。
接连五日,于念生都闭门不出,专心炼制丹药。他特意嘱咐月儿与二老莫要打扰,家人虽不解,却也未曾过问。
直到一日清晨,一阵刺耳的喧哗打破了宁静。
“王浩!你个王八羔子给我出来!”
“王浩!还我儿子命来!”
“杀人犯!!”
“杀人偿命!”
屋外聚集了大批村民,个个义愤填膺。两位老人慌忙出门,苦苦哀求,
“诸位莫要冤枉我儿,他怎会是杀人凶手啊?他那身板杀只鸡都费劲,又怎么杀得了六个成年人呢?”
“若不是他害的,为何独他一人回来?”
“定是他拿我儿子当了挡箭牌!”
“送他去见官!”
“送他见官!”
喧哗声中,李三仓隐在人群后,嘴角挂着阴冷的笑意。他早已打点好衙门上下,只要王浩被押去,便是死路一条,管你是不是冤枉的,到时屈打成招。
他爹派人上山寻过,那六名壮年男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虽然不知道王浩你怎么搞的,但是整你的办法我们有的是,只要编一编故事,村里的村民就会相信我们。
“夫君……”
月儿看到外面气势汹汹的村民,吓得不敢出门。
于念生轻拍她肩膀,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不紧不慢地推门而出。
“夫君,还未入冬,你怎的穿成这样?”
月儿见他一身裹着厚实棉衣,不禁诧异。
于念生并未答话,目光淡扫过激愤的人群,
“你们说,我杀了人?”
“除了你还能有谁!”
“就你活了回来,你不是凶手还有是谁!”
“今日定要将你押送衙门!”
于念生冷笑:“证据何在?”
“要什么证据!见了官自有分晓!”
“是啊,跟凶手讲什么证据,抓他去见官!!”
“把他抓住啦!”
村民情绪越发激动,有人甚至上前拉扯他的衣领。于念生猛地挣脱,突然向村外快步冲去。
“他要跑啦!”
“他果然心里有鬼!”
“快追!”
“抓住他!!”
“妈的,他怎么跑得这么快!”
村民们手持农具紧追不舍。于念生却头也不回,径直朝着玄渊山方向奔去。
“他、他往玄渊山去了!”
有村民惊觉不对,失声惊呼。
“以为躲进山里就能逃过一劫?真是痴心妄想!”
“穿得这么厚实又如何?想爬上山顶躲避吗?山巅暴雪岂是几件棉衣能抵挡的?”
众人追至山腰,村民们再不敢上前。玄渊山之巅终年积雪,寒气蚀骨,凡人根本难以承受。
“不能再上去了,上面的暴雪我们会冻死的。”
“我们就在山下守着!看他能撑到几时!”
“好主意!若是他被凶兽吃了,倒是便宜他了!”
村民们商议既定,纷纷退至山脚守候。
却不知此刻的于念生,正迎着凛冽寒风,一步步向着云雾缭绕的山巅行去。
————
半山腰处,
寒风如刀,卷着碎雪扑面而来。
于念生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积雪中艰难前行。
刺骨的寒意几乎要冻透骨髓,他冷得浑身发抖,不得不取出一枚火元丹吞下。一股暖流顿时自丹田涌起,驱散了部分寒意,他吐出一口白气,继续向上攀登。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踏上了山顶。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暴雪,疯狂地灌进他的衣领。指节早已冻得发紫,每一次呼吸都带出浓浓的白雾,睫毛顷刻间结上了一层薄霜。
视野被漫天风雪模糊,举目四望,唯见一片皑皑白雪,群山皆在脚下。
“哈呼呼呼,终于……上来了……还以为上不来了。”
他暗自庆幸备足了火元丹,否则以这具凡人之躯,绝无可能撑到山顶。
立于山巅,于念生凝神感知,那股来自肉身的召唤愈发清晰强烈。
他锁定一个方向,艰难地跋涉过去,却不由得愣在原地——一座巍峨的小雪山矗立面前,直觉告诉他,他的肉身就被埋在这座雪山之下。
于念生仔细观察,发现并无其他入口,索性伸手试图刨开积雪。然而手指刚触及雪层,便被冻得红肿剧痛,根本无法挖掘。
若强行元神出窍回归,万一肉身埋得太深,元神之力必将大幅损耗,甚至遭受重创。
眼下唯一的方法,便是燃烧这具身体的性命,强行催动灵力——但这意味着,月儿的丈夫将会真正死去。
“虽说是对不住,却是无奈之举。此后,你的妻子由我好好照顾吧。”
于念生不再犹豫,指诀疾掐,开始催动禁术。
凡人的经脉脆弱不堪,此刻被强行注入灵力,犹如烧红的铁针穿刺般剧痛。
五脏六腑仿佛被烈焰灼烧,于念生咬紧牙关,借王浩的喉咙间发出一声低吼,右手艰难结出一个法印。指尖颤巍巍地凝聚起一点微弱的灵光。
灵光现出的刹那,王浩的面容瞬间灰败,血色急速褪去,皱纹深刻得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的脊背佝偻下去,呼吸变得微弱不堪。
“以命为引,借气破障!”
于念生的元神在这具躯壳中炸开,灵力疯狂榨取着所剩无几的气血。那点灵光骤然暴涨,化作一柄半透明的灵剑,狠狠劈入积雪之中!
雪层应声裂开,于念生再催灵力,灵剑顿时散作万千光刃,如狂风般席卷雪堆,疯狂向下掘去。
雪沫纷飞间,王浩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脱落,皮肤迅速干瘪,紧紧贴附在骨骼上,连呻吟都微弱得几不可闻。
就在灵力即将耗尽的前一刻,雪层之下终于露出了那具被冰封的肉身。
那具肉身面容年轻俊逸,侧脸线条利落中带着柔和。眉骨高挺,睫毛上凝结着细碎的冰晶,鼻梁挺拔,薄唇本该是淡绯色,此刻却被寒气浸染得近乎霜白。整具躯体宛如冰雪雕琢而成的玉像,静卧在雪中,透着令人屏息的圣洁与冰冷。
“终于找到了!居然埋得这么深!”
于念生的元神毫不犹豫地脱离王浩的躯体,那具苍老的肉身顿时如断线木偶般栽倒在雪地中,再无声息。
就在元神触及本尊肉身的一刹那——
轰!!!
原本呼啸的暴雪骤然一滞,漫天雪粒悬停半空,仿佛时间凝固。凛冽的寒风也戛然而止,天地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嘭!!!
紧接着,肉身百会穴中猛然迸发出一道金红交织的光柱,冲天而起!光柱撕裂铅灰色的云层,霞光从裂隙中倾泻而下,落在雪地上竟瞬间融出数丈空地。
蒸腾的雪雾氤氲升腾,又在光芒中凝成无数冰晶,折射出璀璨虹彩。
“山顶怎么了?那是什么?!”
“雪崩了!快逃啊!”
“怎么崩了一大片!太恐怖啦!”
山脚下的村民被这天地异象骇得魂飞魄散,只见峰顶积雪轰然滚落,纷纷惊呼奔逃。
大地随之震动,雪峰顶端的冰层发出“咔嚓”巨响,蛛网般的裂痕急速蔓延,坚硬的雪层如怒涛般向四周奔涌。
更令人惊异的是,肉身周围的空间开始漾起波纹,原本被雪掩埋的黑色道袍无风自动,衣袂翻飞间,无数淡金色符文自衣料浮现,又迅速汇入肉身经脉——这是元神归位、金丹后期灵力与肉身重新融合所引发的天地异象。
“呼————”
待符文尽数没入体内,肉身胸口微微起伏,一缕白气自唇间逸出,触及空气便凝成冰晶,却散发着磅礴生机。
隆隆隆————
方才被灵力冲击的雪峰,顶端已然塌陷,远处山间的积雪纷纷崩落,引发阵阵雪崩,轰隆巨响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终究是……自己的身体最为舒服!”
下一刻,他猛然睁开双眼!
眸中先是掠过一道金红交织的灵光,宛若星火燃彻长夜,瞬间驱散了所有死寂。那目光锐利如亘古寒刃,扫过之处,连凝滞的寒风都似被劈开,悬停半空的雪粒簌簌坠落,在他周身织出一帘迷蒙的雪雾。
当他望向远山之时,眼底灵光渐敛,只余下深潭般的清明。周身那股复苏的锐意与雪峰的凛冽之气交融,竟让整片天地都为之一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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