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前一步，那股刚刚痊愈、充盈到巅峰的气息让青年忍不住一抖。
“你一个化气期，靠着这件法器和一手藏匿的本事，敢在结丹堆里捡食吃。”
王生息的语气轻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小老鼠可是人人喊打的哦。”
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你在这林子里，肯定给自己找了个顶好的藏身处吧？”
青年的呼吸一滞“我怎么知道。”他下意识地否认。
“是吗？”王生生息也不动怒，只是好整以暇地活动了一下刚刚痊愈的右肩，骨节发出清脆的“噼啪”声，“我耐心不好。
我不需要你带路，我只需要知道，你那个藏身处，值不值得我去。如果它不值钱。”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意思不言而喻。
青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活路。
“值！包值的！”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蹿起来，声音尖锐而急切，“大哥！别搞！我卧薪尝胆十二年还不想死啊！有个地下的暗河！绝对没人找得到！我……我这就带您去！”
王生生息笑了。
“这才对。”他拍了拍胸口还在发抖的腊肠，“你叫什么？”
“阿……阿沼。”
“走吧，阿沼。带路。”
阿沼的身体猛地一颤。
那句“带路”轻飘飘的，既没有杀意，也没有喜悦，甚至不带任何情绪。这比一声“杀了你”更让阿沼感到恐惧。
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蹿了起来，因为起得太猛，本就因恐惧而发软的双腿一个踉跄，险些又摔回去。
“前……前辈……您这边请，这边请！”
他此时的称呼依旧是“前辈”，这是一个化气期对一个他以为的高深莫测的修士最本能、最卑微的敬称。他低着头，连看王生息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是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转身便钻进了密林之中。
他的背影佝偻着，像一只真正受惊的老鼠，拼命地在前面引路。
王生息平静地跟在他身后。
他没有催促，也没有说话。怀里的腊肠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平静，不再发抖，只是偶尔从布袋的缝隙里，用那双湿漉漉的黑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仆人”的背影。
这死一般的寂静，对阿沼来说才是最大的折磨。
身后那人的脚步声，就像死神的低语，始终不紧不慢地缀着他。他不敢停，也不敢慢。冷汗早已浸透了他那件破烂的内衫，黏糊糊地贴在背上。
阿沼的脑子在疯狂转动。
他为什么不杀我？
他一眼就看穿了我的伪装符石，知道我是个化气期的废物。一个结丹大能，碾死我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他为什么还要我带路？
是因为……我说的那个“暗河”？那个“藏身处”？
对！一定是这样！
阿沼瞬间想通了。这个“前辈”也需要一个藏身处！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一寒。
一个用完就扔的“带路党”下场往往比当场死了还惨。一旦到了地方，他看完了地形，还会留着我这个知道秘密的活口吗？
不行。
我不能只当一个“带路的”。“带路的”用完就可以扔了。我必须得在他杀我之前，让他觉得，我还有用。
在穿过一条散发着刺鼻硫磺味的瘴气沟壑时，阿沼因为太过紧张，一脚踩在湿滑的青苔上，“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他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转过身，磕头如捣蒜：“哎呀我超！前辈！慢着！别动手！手下留情，我不是故意的！”
他预想中的雷霆一击没有到来。
王生息停下了脚步，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很短促、很真实的笑声。
“你这‘卧薪尝胆’有点东西的。”
阿沼愣住了。
他设想过对方会冷漠、会发怒、会不耐烦，却唯独没有想过对方会“开玩笑”？
这种无法预测的反应，比任何威胁都让他感到恐惧。这个“前辈”……脑子是不是有点毛病？
“前……前辈。”
“行了，快走快走”王生息淡淡道
“哎！哎！”阿沼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跑得比之前更快了。
但他心里却莫名地……松了那么一丝丝。这个“前辈”虽然喜怒无常，但似乎并不急着杀他。
“前辈！”阿沼为了打破尴尬，也为了继续证明自己的价值，赶紧开口，“您……您是第一次来这片林子吧？”
王生息“嗯”了一声。
“我……我虽然修为低，但一传进来就在这附近打转！”阿沼赶紧推销自己，“这林子的结丹修士我远远瞥见过三波！东边那伙是‘流云宗’的，牛逼轰轰的，西边还有个独行侠，背着一把黑弓，专偷人屁股。还有……”
他把自己这开局这一天“捡尸”时偷窥到的情报，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
王生息只是默默地听着，脚步依旧平稳。
终于，阿沼在一片被巨型蕨类植物覆盖的岩壁前停下了。
“前辈，到了。”
他拨开垂落的藤蔓，又吃力地推开一块半掩的浮石，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嘿嘿，”阿沼的语气中终于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得意，“我给它取名‘老鼠洞’！它原本是个废弃的古矿坑，入口特别隐蔽！”
王生息没有立刻进去。他只是站在洞口。
阿沼的心又提了起来：“前辈，您……您怎么不……”
“走啊。”王生息瞥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不耐烦，“看我干嘛？你先进。”
“哎！哎！”阿沼不敢有丝毫犹豫，当先爬了进去。王生息紧随其后。
洞穴内部比入口宽敞，幽深潮湿。岩壁上附着着发光的菌菇，提供了微弱的照明。
王生息一踏入洞穴，脚步便猛地一顿。
阿沼正紧张地观察着他的表情，见状“噗通”一声又跪下了：“前辈！怎么了？是不是有埋伏？真不关我的事啊！”
王生息没有理他。
他只是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股自进入秘境以来，就如同跗骨之蛆般、无时无刻不在抽取修士灵力的诡异滞涩感……在这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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