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鄂边境，晨雾如厚重的棉絮，缠绕在汀泗河两岸的险峰深谷之间。河水在谷底咆哮，声音沉闷而遥远。楚云飞站在前沿观察哨的伪装网下，举着缴获的德制高倍望远镜，镜片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他身后，参谋长方立功（方梦雄）、一营长孙大勇、侦察连长赵铁柱等核心军官屏息凝神，等待着团长的决断。
望远镜的视野里，对岸的敌军阵地如同蛰伏在雾中的巨兽。那座孤零零的铁桥——北伐军北上的唯一通道——被对岸桥头堡密集的火力点死死锁住。更令人心悸的是两侧山峦上隐约可见的环形工事和炮兵掩体。吴佩孚的直系精锐显然在此经营多时，构成了一个立体纵深的防御体系。
“妈的，这鬼地方！”赵铁柱忍不住低声咒骂，“桥窄得像个鸡脖子，两边山上全是枪眼，冲上去就是送死！”他刚带侦察班摸到河边，对岸一梭子机枪子弹就打在脚前的水面上，溅起老高的水花。
孙大勇面色凝重：“团长，硬冲肯定不行。弟兄们士气虽高，但不能往铁板上撞啊。是不是请示师部，等炮兵主力上来再……”
楚云飞缓缓放下望远镜，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穿透浓雾：“等？等炮兵主力跋山涉水过来，吴佩孚的援兵恐怕也到了贺胜桥。那时，我们面对的就不止一个汀泗桥了。”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方立功脸上：“立功兄，地图。”
“你们看，”楚云飞的手指沿着鹰嘴峰陡峭的侧翼划过一条几乎看不见的虚线，“向导确认了，这里确实有一条采药人踩出来的险径，地图上没有。昨夜，我让铁柱派了两个最机灵的兵，腰里拴着绳子摸上去看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怎么样？”方立功急切地问。
“能上！”楚云飞斩钉截铁，“近乎垂直，荆棘密布，但岩石有抓手，植被可隐蔽。最关键的是，敌人认为这里天险难越，只在峰顶设了一个观察哨，兵力不到一个班，警惕性不高。”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猎人发现猎物弱点时的光芒：“吴佩孚把重兵和注意力都放在了桥头和我们可能迂回的常规路线上，他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从他自以为最安全的头顶上摸过去！”
“团长的意思是，派奇兵攀崖，端掉观察哨，然后从背后捅他刀子？”赵铁柱眼睛瞪得溜圆，呼吸都急促起来。
“不止如此。”楚云飞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鹰嘴峰与敌军主阵地结合部的一个洼地，“这里是敌军的团指挥所和迫击炮阵地所在地。一旦我们的人拿下鹰嘴峰，就可以居高临下，用手榴弹和机枪直接覆盖那里！打掉他的指挥中枢和重要支援火力！”
他站直身体，环视众人，语气变得无比严肃：“这就是我们的‘惊喜’！一个加强排的敢死队，今夜子时，趁雾最浓时，由最可靠的向导带领，秘密攀上鹰嘴峰。要求：绝对隐蔽，行动迅捷，得手后立即发信号！”
他看向赵铁柱：“铁柱，你敢不敢带这个头？”
赵铁柱胸膛一挺，脸上横肉抖动，低吼道：“团长！只要你下令，刀山火海俺也闯！这任务，非俺莫属！”
“好！”楚云飞拍拍他的肩膀，随即看向孙大勇，“大勇，你的营，明日拂晓，在桥头发起最强有力的佯攻！枪炮声、喊杀声要给足！要把对岸所有敌人的眼球都吸到桥上来！为铁柱他们创造机会！”
“明白！保证打得像真的一样！”孙大勇用力点头。
楚云飞最后对方立功说：“立功兄，炮连的任务不变，拂晓时分精准打击桥头左侧机枪巢。但增加一项：一旦鹰嘴峰信号升起，所有炮火立即转向，覆盖敌军可能的增援路线，尤其是通往鹰嘴峰的山路！”
部署完毕，浓雾似乎更重了，山谷里寂静得只剩下河水的咆哮。楚云飞望着对岸若隐若现的敌军工事，眼神冰冷。
“吴佩孚倚仗天险，以为可高枕无忧。”他低声自语，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军官耳中，“但他忘了，兵形似水，水无常形。天险，亦可成为其葬身之地！今夜，就让这汀泗桥的浓雾，为我们作掩护，送他一份永世难忘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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