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长公主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听着很轻,却让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
她问的像是在问今晚的菜色好不好吃。
霍去病脸色一沉,刚要开口,凌岳却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冲动。
凌岳站起来,对着平阳长公主的方向行了一礼,声音不大,但清楚的传到了大厅每个角落。
“回长公主,这刺客的目标,是大汉北伐的军旗。谁扛旗,她就杀谁。”
他停了一下,抬头直视主位上那个风韵犹存的妇人,眼神很平静。
这话一说出来,霍去病立刻就明白了凌岳的意思。
这一句话,直接把刺杀的性质从私人恩怨,变成了挑战整个大汉的军威。
这么大的罪名,没人敢沾边,更没人敢乱说话。
平阳长公主脸上的笑淡了些,那双好看的凤眼深深的看了凌岳一眼,好像要把他看穿。
过了几秒,她又恢复了那副贵气的样子,竟然轻轻的拍了拍手。
“说得好。凌先生不但身手好,见识也厉害。来人,”
她挥了挥手,语气很淡,“把这里收拾干净,别吓着了贵客。”
好像刚才那场要命的刺杀,只是个助兴的表演,被她挥挥手就翻篇了。
回到新赏赐的冠军侯府,霍去病再也忍不住了,一脚踹翻了院子里的石凳,石头渣子到处飞。
“姨母府上的刺客!她就这么算了?她分明是想看我死!”
“侯爷,这事不能公开查。”
凌岳的声音很冷静,他弯腰捡起一块碎掉的酒杯碎片,“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刺客能混进来,还清楚您的位置。背后的人势力不小,而且对您的行踪非常了解。大张旗鼓的查,只会让他们藏起来。”
霍去病胸口用力的起伏,他当然知道凌岳说的对,可那股火堵在心里,烧的他浑身难受。
他习惯了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干,这种背地里的阴谋诡计,让他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
“那怎么办?就当没发生过?我霍去病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不。”凌岳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他把那块碎片捏在手指间,“明面上不动声色,但暗地里,我们必须把这个人揪出来。”
第二天,凌岳用替侯爷办私事的名义,开始调查。
那舞姬的尸体已经被廷尉府的人带走了,凌岳拿着皇帝赏的那块令牌,一路没人敢拦。
仵作验尸的结果很简单:服毒自尽,毒藏在牙里,是西域来的猛毒,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除此之外,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凌岳转头去查舞姬的来历。
他没用官府的人,而是找了几个刚从军队退下来、在长安城里混的开的老兵,给了他们不少钱。
他特意交代:“别去查舞姬,去查最近有谁家突然发大财了,特别是家里有女儿,女儿又不见了的。从钱查人,比从人查人要快。”
消息在第三天就传了回来。
一个老兵带回一个关键的消息。
城西瓦子里的一个赌鬼,前阵子输光了家产,却突然有钱了。
据他喝多了吹牛,是把跳舞的女儿嫁了个好人家,拿了一大笔钱。
那个舞姬,就叫阿奴。
“那笔钱呢?”凌岳问。
“赌鬼已经花的差不多了,我们撬开他家的地砖,找到了剩下的。还找到了一个关键的目击者,说是一个月前,一辆很普通的马车在半夜接走了阿奴一家,说带他们去享福。”
“开车的是个什么人?”
“天太黑,没看清脸。只记得那个人下车的时候,腰上掉了样东西,被他很快捡回去了。像是个玉佩,月光下看着,上面好像刻了只老虎。”
老虎?
凌岳心里一沉。他马上想到了一个人——飞将军李广。
李家以勇武出名,李广的外号就是虎将,家族的标记就是猛虎。
这也太巧了,巧的像个编出来的故事。
凌岳派人去检查那些银子,结果让他更吃惊。
那些银子的成色很好,底下有个被故意磨掉,但还留了点痕迹的小印记。
经过辨认,那是一家叫四海通的钱庄的记号,而李家的产业,就是这家钱庄的大客户。
人证,物证,全都指向了李家。
霍去病得知消息,一拳砸在桌上,笔墨纸砚都震的跳了起来。
“好啊!李敢那个混账!我就知道是他家干的!在军营里跟我对着干,现在还玩刺杀!我这就带人去李府要个说法!”
“等等!”凌岳拦住他,“侯爷,事情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证据都在这了!”霍去病眼睛都红了。
“太清楚了。”凌岳的声音很冷,“这些线索,就好像有人故意放在那,生怕我们找不到。这更像个陷阱,就是为了引您去跟李家斗。”
霍去病毕竟是在战场上打出来的,听凌岳这么一说,也冷静了点。
但他性子高傲,被人这么算计,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陷阱又怎么样?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难道我霍去病还怕了他们!”
事情还没等霍去病去找麻烦,就已经用一种很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不知道是谁在背后使坏,一夜之间,长安的酒馆茶楼里,全都在说这件事。
故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新上任的冠军侯仗着皇上喜欢,竟然要编造罪名,陷害战功赫赫的飞将军李广,就因为李广的儿子李敢在军营里跟他吵过架。
这种流言,比刀子还厉害。
这天早上,一辆旧马车停在了未央宫的宫门前。
头发胡子都白了的飞将军李广,穿着一身半旧的朝服,从车上下来。
他没有让人通报,也没递牌子,就那么安静的站在那里。
宫门前的卫兵和来来往往的官员都认出了他,都停下脚步,小声议论,不知道这位功劳很大的老将军要干什么。
在所有人吃惊的目光里,李广慢慢拔出了腰上的佩剑。
那是一把跟了他很多年、打了很多仗的钢剑,剑身在早上的阳光下泛着冷光,好像还带着战场上的杀气。
“我李广,为大汉守了一辈子边,打了七十多仗,杀了数不清的敌人!我儿子李敢,跟着大军上阵杀敌,流过血!我李家,对得起陛下,也对得起大汉的百姓!”
老将军的声音虽然老,但像钟一样响亮,每个字都充满了委屈和不服。
“如今,我这把老骨头,竟然要背上一个陷害战友、刺杀功臣的罪名?!”
他大喊一声,举起手里的长剑,猛的砍了下去!
“锵!”
一声巨响,伴随着木头断开的刺耳声音,他竟然一剑砍断了自己马车的车辕!
沉重的车厢轰的一声塌了一半,惊的马发出一阵惨叫。
整个宫门前,瞬间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李广扔掉断剑,指着断掉的车辕,对着高大的宫门方向大声喊道:“老天爷看着!我李广要是动过这种心思,让我死后没脸见祖宗!今天在这里砍断车辕,我跟那些陷害我的说法,一刀两断!”
说完,李广看也不看周围吓傻了的人,整理了下朝服,转身一步步走进了早上的薄雾里。
他的背影看起来很孤独,很坚决,也让人觉得很心酸。
整个长安城都炸开了锅。
一个为国家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军,用这么激烈的方式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一下子就让所有人都同情起他来。
风向彻底变了,矛头都指向了霍去病,说他年纪轻轻太嚣张,为了对付跟自己不合的人,连国家的大功臣都敢陷害。
冠军侯府里,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霍去病气得脸都白了,一拳一拳的砸在走廊的柱子上,指节上全是血,他却感觉不到疼。
他知道自己掉进了别人设计好的圈套,却没法解释,这种感觉让他快要疯了。
凌岳站在书房,对着墙上一幅长安城的地图,很久没有说话。
他把整件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从刺杀到流言,再到李广这么激烈的反应,每一步都衔接的正好,时间点也掐的刚刚好。
这背后,肯定有一个很厉害的人在操控。他的脑子里,甚至闪过了平阳长公主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的跑来报告:“侯爷,大将军来了。”
卫青穿着一身便服,大步走了进来。他没理会正在气头上的外甥,直接走到凌岳面前,那张敦厚的脸上,带着很深的疲惫。
“今天宫门前的事,都听说了吧。”
凌岳点了点头。
卫青的目光很平静,他看着凌岳,慢慢开口:“这件事,到此为止。”
凌岳愣了一下:“大将军,线索还……”
“什么线索?”卫青打断了他,声音低沉又有力,“指向李广的线索吗?凌岳,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早就看明白了。你真的以为,李广会用这么笨的法子,留下这么多明显的证据?”
凌岳沉默了。他当然不信。
卫青叹了口气,目光扫过一旁气得说不出话来的霍去病,最后还是落回到凌岳身上。
“有人想看我们卫家和李家斗起来。我们斗得越厉害,朝堂就越乱,他们就越高兴。李将军是国家的老将,去病是国家的利刃,我们两家要是斗起来,只会让躲在暗处的人占便宜。”
他走到凌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只手很稳,也很有力。
“去病年轻,脾气冲,看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但你得看明白。别再查了,我们不能再往别人的圈套里跳了。”
卫青说完,便转身走了,留下一个沉重的背影。
书房里,只剩下凌岳和霍去病。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却赶不走房间里的冷意。
凌岳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长安坊市,第一次感觉到,这座繁华的京城,比黄沙漫天的漠北还要危险。
这里的斗争,虽然看不见刀光剑影,却招招都要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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