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和哭声。
卫青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炭火在盆里噼啪作响,屋里很安静。
霍去病靠在床头,看着凌岳紧握帅印的手,眼神很复杂。
这只手,过去在沙盘上为他指点江山,也曾在他冲动时拉住他的缰绳。
现在,这只手握着他的一切。
凌岳站在原地没动,低头看着手里的帅印。
铜印的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但心里的疼远超于此。
他一想到那五千牺牲的袍泽,想到霍去病坠马的场景,心里就一阵抽痛。
如果当初他能再坚持一下,用更强硬的方式拦住霍去病……
“你怪我吗?”
霍去病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有些沙哑。
凌岳抬起头看着他:“怪你什么?”
“怪我太固执,不听劝,把五千兄弟带进了死地。”
霍去病扯了扯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也怪我,最后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你。”
凌岳没说话,走到床边坐下,把帅印“哐当”一声放在床头的小几上。声音很响,霍去病都震了一下。
他伸出手,握住霍去病露在被子外面的手。
那只手冰凉刺骨,让凌岳心里一痛。
“不怪。”凌岳的声音很平静,但很有力,“我们是兄弟。战场上没有如果。赢了一起庆祝,输了一起扛。”
霍去病眼眶一热,猛的扭过头去,肩膀抖了一下,他死死咬着牙,不想在凌岳面前掉眼泪。
“从明天起,我会让人打造一副面甲。”
凌岳看着他的侧脸,继续说,“一副能遮住大半张脸的铁面甲。”
霍去病猛的转回头,不明白的看着他。
“骠骑军的魂是冠军侯霍去病。他们需要看到的是那个战无不胜的军神。”
凌岳看着霍去病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只要戴上那副面甲,在三军将士面前,我就是霍去病。它会时刻提醒我,我背负的是什么。”
他背负的,是霍去病的命,是他的梦想,是那五千个回不来的兄弟。
霍去病怔怔的看着他,看着他被火光映亮的眼睛,那眼神很坚定,让他莫名的心安。
他感觉压在胸口的重担,一下子轻了一半。
过了很久,他忽然笑了,是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笑。
“也好。”霍去病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靠回枕头上,放松了下来,“这天下,也只有你有资格戴上那副面甲。”
屋里的气氛总算轻松了些。
凌岳看着他眼里重新有了神采,心里的愧疚也减轻了些。
霍去病沉默了一会,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亮了起来。
“我的腿是废了,可脑子还没废。”
他盯着凌岳,又有了那股霸道劲儿,“你一个人在前面冲,我不放心。”
凌岳挑了挑眉,等着他继续说。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军师,便宜你了。”
霍去病理所当然的说,“你在前线遇到任何难题,任何地图,都要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给我。宇文烈那个疯子,我比你了解。”
他上不了战场,但要用另一种方式参与这场战争。
看着霍去病重新振作的样子,凌岳也真心的笑了。他点点头:“好,我的霍大军师。”
“那还等什么?把沙盘推过来!”霍去病已经等不及了。
凌岳笑了笑,起身把墙角的行军沙盘搬到床边。
沙盘上,漠北的地形轮廓依旧,代表汉军的红色小旗只剩下一支,缩在雁门关内。
而代表匈奴的蓝色小旗,则密密麻麻,重新遍布草原。
霍去病的手指在沙盘上划过,最后重重点在一个地方,那是匈奴右谷蠡王的领地。
“打这里。”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果断,“宇文烈刚吃败仗,伊稚斜单于肯定发火,他们内部现在一定在互相埋怨。趁他们内乱,我们派一支奇兵,长途奔袭,端了右谷蠡王的老巢。让他们知道,我大汉的刀还没断!”
这还是霍去病一贯的打法,大胆,充满了攻击性。
凌岳却摇了摇头。
他拿起一根小木棍,在沙盘上画出一条完全不同的路线。
从雁门关出发,稳扎稳打,先扫清几个匈奴的小部落,建起补给线,最后再打右谷蠡王的侧翼。
“不。”凌岳的声音很稳,“现在必须求稳。去病,我们刚打了败仗,你清楚,活下来的兄弟们心里都怕了。军心不稳,什么都缺。这一仗,我们只求稳胜。我要一步步把宇文烈的棋子都拔掉。”
霍去病皱起眉头,很不耐烦:“太慢了!等你这么走过去,黄花菜都凉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这么怕,怎么打赢?”
凌岳猛的抬起头,目光锐利的看着霍去病,声音也沉了下去:“我现在是主帅,要对活着的每一个兄弟负责!我不能再拿他们的命去赌了!”
这句话让霍去病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了,嘴唇动了动,没能反驳。
他就是那个拿几万人的命去赌的人,结果……他亲手把他们带进了地狱。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这是他们换了身份后的第一次争执。一个依旧想用最凌厉的攻势取胜,另一个却想用最稳妥的办法把敌人耗死。
过了很久,霍去病才闷闷的开口,语气里很不甘心,但还是妥协了。
“行,现在你是主帅,你说了算。”
他瞥了一眼凌岳在沙盘上画的那条慢吞吞的路线,撇了撇嘴,半开玩笑半警告的说:“不过我先说好,别把我那群嗷嗷叫的狼崽子,给你带成一群只会啃草的绵羊!”
凌岳看着他这副样子,紧绷的脸总算放松下来,忍不住笑了。
他知道,他的冠军侯回来了。
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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