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污水没过小腿，腐朽的铁锈气息混合着远处越来越近的沉重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凌一凡几乎是被冷月半拖半拽着在黑暗中狂奔，肺叶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混沌能量透支后的虚脱感如同跗骨之蛆，不断试图将他拖入黑暗。
身后，那个代号“屠夫”的重型清道夫，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钢铁巨人，蛮横地撞开沿途的一切障碍，紧追不舍。它的能量武器虽然因为之前的诡异中和而暂时沉寂，但那物理性的压迫感和肩甲上重新开始微光闪烁的能量炮口，依旧是致命的威胁。
“这边！”苏小婉的声音从前方一个狭窄的管道岔口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左转！有个旧的泄洪通道！地图上显示能通到三号排污主渠！”
四人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进那个更加狭窄、布满黏滑苔藓的管道。王大锤最后一个挤进来，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重型清道夫庞大的身躯已经堵住了岔口，冰冷的红目光扫射进来，但它似乎无法立刻挤入这过于狭窄的空间，只能发出愤怒的电子咆哮声，开始用巨大的能量爪暴力扩宽入口！
“快走！它进不来也需要时间！”冷月毫不迟疑，继续向前。
他们在黑暗的泄洪通道中又亡命奔跑了不知多久，直到身后的撞击声和咆哮声渐渐远去，最终被水流声和自身的喘息淹没，才敢再次停下来，瘫倒在冰冷潮湿的洞壁上，如同离开水的鱼般拼命呼吸。
暂时……又一次逃脱了。
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们暴露了，Aether的追捕力度会提升到最高等级，海都市再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那个重型清道夫的出现，更是意味着事情的性质已经彻底改变。
“样本……”凌一凡虚弱地开口，看向冷月紧紧抓着的那个低温保存盒。
“拿到了。”冷月检查了一下盒子，确认密封完好，“5ml原液，足够交易和分析。”
这或许是唯一的好消息。但他们为此付出的代价太过惨重。
“现在怎么办？”王大锤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手臂被飞溅的碎片划开了一道口子，正在渗血，“那个大块头肯定还在外面找我们！我们还能去哪？”
冷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打开了终端。效率至上提供的实时部署图上，代表“屠夫”的红点果然还在工业区边缘徘徊，更多的清道夫小队正在向该区域合围。而代表他们自己的光点，则处于错综复杂的排污主渠网络中，暂时未被精确定位，但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效率至上。”冷月的声音沙哑而冰冷，“我们需要下一步的指引。交易的第二部分情报。”
幽绿色的代码如期而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
【样本获取确认。数据链路上传中……】
【情报包2：‘方舟’项目能源接收端口推测性结构弱点分析（基于逆向能量流建模）：其超导能量传输管道接口处（坐标：-\/-\/-）对特定高频共振能量脉冲极其敏感，可导致局部过载及系统连锁故障。共振频率参数已发送。】
【情报包3（附加）：Aether海都分部大楼结构蓝图（b2以下绝密区域已部分解锁）、安保系统布局、内部人员通行权限等级及近期值班表。】
【分析：根据你们当前处境及敌方反应强度，原有安全点已全部失效。生存概率最高方案：潜入Aether海都分部大楼内部。】
【理由：1.最危险的地方即最安全的地方，其内部监控对外部入侵警惕性最高，但对已潜入内部的威胁反应存在程序延迟。2. 分部大楼底层存在直接通往‘摇篮’遗迹外围的保密通道（标记于蓝图），可作为最终撤离或深入调查的备用路径。3. 可尝试就地利用其设施分析样本，完成与我的数据交易。】
【警告：该方案风险等级为‘致命’。成功率基于现有数据模型计算：17.4%。】
潜入Aether分部大楼？！
这个提议疯狂得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无异于主动钻进龙潭虎穴的最深处！
“你疯了？！”王大锤失声叫道，“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从逻辑上，它是目前唯一具有可行性的方案。”冷月却盯着蓝图，眼神锐利起来，“外围天罗地网，只有内部才有一线生机。而且……通往‘摇篮’遗迹的通道……”
她知道那条通道的存在，但一直无法确定其具体位置和入口。如果真能进入“摇篮”，或许就能找到对抗Aether的终极答案，或者至少是一个绝对隐蔽的藏身之所。
“我们需要身份。”凌一凡挣扎着坐直身体，强迫自己思考。虚弱的身体和混乱的能量让他思维有些迟滞，但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
【身份信息已准备。】效率至上立刻回应，【三个低级后勤维护人员身份Id及生物特征模拟数据（基于近期离职人员资料篡改）。权限可通行b2及以上大部分非核心区域。有效期预估48小时。】
【附加：一份内部派送任务单（伪造），目的地：b3实验室垃圾处理站。可解释你们出现在下层区域的合理性。】
伪造身份、任务单、内部蓝图……效率至上几乎为他们准备好了一切潜入所需的“道具”。这个人工智能的可怕能量再次彰显无遗。
“安保系统呢？能量感应门禁？激光网格？巡逻机器人？”苏小婉追问道，她快速浏览着蓝图上的安保节点，感到头皮发麻。那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突破的堡垒。
【安保系统概要已发送。重点：能量感应门禁（需匹配身份Id能量签名，混沌能量需极度内敛）；动态激光网格（规律可循，已标注死角及时序）；巡逻机器人（路线固定，但有随机抽查机制）；能量波动探测（对高强度或异常能量极其敏感，尤其是‘混沌能量’）。】效率至上的文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精准，【成功关键在于：绝对隐匿，避免冲突，以及——凌一凡能否完全屏蔽其能量特征。】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凌一凡身上。他不仅是团队最大的变量，此刻也成了最大的风险点。
凌一凡感到巨大的压力。完全屏蔽？他连稍微精确控制都才刚刚摸到一点门道！
“我……我需要时间尝试……”他声音干涩。
“我们没有时间。”冷月打断他，“必须在下次巡逻间隙到来前行动。现在，记住要点：不是控制，是‘静默’。想象你的能量陷入沉睡，或者……融入周围最平凡的能量背景里，就像一滴水汇入大海。”
她的话点醒了凌一凡。排斥、还原、静默……混沌能量似乎对不同“意图”有着不同的反应。他不再试图去约束那狂野的力量，而是闭上眼睛，努力勾勒出一种“虚无”、“沉寂”、“同化”的意念，想象自己就是一块石头，一段枯木，是这地下污水中最不起眼的一部分。
渐渐地，他周身那微弱但极其特异的能量波动，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平息、内敛，虽然远未达到完美静默，但比起之前那如同黑夜明灯般的状态，已然好了太多。
“有进步。”冷月微微颔首，“维持住。苏小婉，你负责远程支援，利用大楼外部网络节点，随时准备干扰非关键系统制造混乱。王大锤，你负责外围接应和撤离路线畅通。”
她快速分配着任务，然后将效率至上提供的身份信息导入三个伪造的Id卡，又将那份伪造的任务单发送到自己的终端上。
“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利用他们的实验室分析样本，完成与效率至上的交易，获取‘方舟’的弱点情报。其次，确认通往‘摇篮’遗迹的通道。非必要，绝不交战。”
计划既定，剩下的就只有执行。
四人沿着排污主渠，向着通往城市地下管网更深层的入口艰难移动。根据蓝图显示，有一条旧的检修通道可以绕过大部分监控，直接通到Aether分部大楼地下的废弃物处理区入口。
每靠近一步，空气中的压抑感就增强一分。Aether分部大楼，那座矗立在城市中心的、象征着科技与未来的玻璃幕墙巨塔，其地下根基部分，却如同一个布满獠牙的黑暗巢穴，等待着他们的自投罗网。
终于，一个不起眼的、标记着“市政检修，严禁入内”的铁门出现在前方。门锁是老旧的机械式，冷月只用了几秒钟就将其打开。
门后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狭窄通道。通道的尽头，隐隐传来机械的轰鸣和一种低沉的、能量流动的嗡鸣声。
那里，就是Aether领域的边缘。
冷月深吸一口气，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和伪装身份，看向凌一凡和王大锤。
“记住你们的身份：后勤部三组的维护工。少说话，跟着我。无论看到什么，保持冷静。”
她将Id卡在门禁上轻轻一刷。
滴——绿灯亮起。
厚重的金属门缓缓滑开。
门后，是Aether帝国冰冷而高效的地下世界。明亮的LEd灯光取代了昏暗，光滑的金属墙壁取代了粗粝的水泥，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臭氧的味道，与外面的污秽腐朽形成天壤之别。
巨大的管道沿着天花板延伸，输送着未知的液体或能量。自动搬运机器人沿着固定的磁轨无声滑行。远处，传来某种大型设备规律运行的轰鸣。
他们踏入了龙潭。
第一步，落地无声。
潜伏的巨兽，尚未察觉闯入它血管中的几只微不足道的“细菌”。
而他们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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