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联络人舍身相护,传递撤离令
白河渡口的雾气还未散尽,墨苏搭乘的黑船已驶至河心。船夫是个面无表情的哑巴,正用竹篙轻轻拨开水面,船尾留下一道细长的水痕,在雾中渐渐淡去。墨苏靠在船舷上,指尖摩挲着怀中的 “顾” 字玉佩,玉佩上的温度仿佛还残留着苏云漪的气息 —— 昨夜她冒险安排的脱身路线,让他得以避开潜龙阁的层层封锁,可一想到她还被困在京城,心中便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牵挂。
“墨先生,前面就是广渠门外的土地庙,墨竹先生在那里等您。” 哑巴船夫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这是他上船后第一次说话。墨苏心中一震,才想起粘杆处的暗桩多有伪装,哑巴身份不过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盘问。
船靠岸时,雾气已稀薄了些。墨苏跳下船,踩着湿滑的河滩朝着土地庙走去。庙门歪斜地挂在门框上,门楣上的 “土地庙” 三个字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院墙塌了半边,露出里面荒芜的院落 —— 这是粘杆处设在城外的最后一处据点,也是墨竹与他约定的交接点。
“寒砚,你来了。”
院落中央的老槐树下,墨竹正背对着他站立,灰色长衫被晨风吹得微微飘动。他手中握着一卷泛黄的纸,显然是早已等候在此。墨苏快步上前,刚要开口,就被墨竹一把拉住,拽到槐树后:“别出声,潜龙阁的人跟来了。”
墨苏顺着墨竹的目光看去,只见渡口方向隐约出现十几个黑影,为首的人身形挺拔,腰间别着熟悉的连环弩 —— 是血衣!他竟没死在之前的爆炸中,还带着人追了过来!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墨苏压低声音,手不自觉摸向袖中的毒针折扇。
“是我故意漏的消息。” 墨竹的声音异常平静,“潜龙阁在通州码头安了眼线,若不引他们来这里,你根本走不出白河。” 他将手中的纸卷塞进墨苏怀里,“这是苏云漪的完整档案,你先看看,等会儿我引开他们,你从庙后的密道走,出口直通白河下游的黑船,会有人送你去江南。”
墨苏展开纸卷,上面的字迹是墨竹亲笔所写:“苏云漪,原名顾云,江南昆山人,父顾宪成,康熙四十二年因编纂《南山集》获‘谋逆’罪,斩于菜市口,母、弟流放宁古塔,云漪被八爷党幕僚买下,改名苏云漪,训练为谍者。宪成生前与墨仲言(墨苏父)交好,曾共查江南漕粮贪腐案,仲言曾试图营救宪成,未果。”
“原来如此……” 墨苏的手微微颤抖,终于明白苏云漪屡次相助的缘由 —— 不是偶然,也不是单纯的同病相怜,而是父辈情谊的延续。他想起苏云漪在醉白池暗洞中的那句 “你父亲的冤屈,我懂”,想起她在火神庙塞给他的桂花香囊,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没时间了,血衣快到了。” 墨竹拍了拍他的肩,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这里面有蒙古部落与八爷党联络的暗语手册,还有我给你的最后一道命令 —— 到了江南,务必策反苏云漪。她知道的太多,若不能为我们所用,迟早会被白先生灭口。”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格外郑重,“还有一件事,你父亲当年收集的漕粮贪腐证据,没被销毁,藏在御史台的乌木镇纸里,那镇纸现在在扬州盐商马德贻手上。”
“马德贻?” 墨苏想起四爷提到的八爷党江南财脉核心,“他就是当年构陷我父亲的人?”
“是,也不是。” 墨竹摇头,“马德贻只是执行者,真正的幕后黑手,是白先生背后的人 —— 这个人,连八爷都要忌惮三分。”
话音未落,院门外传来血衣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墨竹,别躲了!把墨苏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墨竹深吸一口气,将墨苏推向庙后的偏殿:“密道入口在神像底座下,转动神像左手的玉如意就能打开,快走!”
“那您怎么办?” 墨苏不肯走,“我们一起走!”
“我老了,走不动了。” 墨竹笑了笑,从袖中摸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黑色的火药,“这条密道只能容一人通过,我留下来断后。记住,你的命现在比我的值钱,不仅是为了四爷的任务,更是为了你父亲的冤案,为了苏云漪的未来。”
他不等墨苏再说,猛地将墨苏推进偏殿,转身朝着院门外走去:“血衣,老夫在这里,有本事就来拿!”
墨苏趴在偏殿的门缝里,看着墨竹手持火药包站在院落中央,血衣带着人一步步逼近。“墨竹,你以为凭这点火药就能拦住我?” 血衣冷笑,抬手就要扣动连环弩的扳机。
“拦住你?” 墨竹大笑,将火药包举过头顶,“老夫要的是跟你同归于尽!让你看看,粘杆处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疯子!” 血衣脸色一变,转身就要跑,可已经晚了。墨竹点燃火药包的引线,火星在晨雾中格外刺眼。“轰隆” 一声巨响,火药爆炸的冲击波震得偏殿的窗户纸簌簌作响,浓烟瞬间笼罩了整个院落。
墨苏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 他知道,墨竹用自己的性命,为他换来了逃生的时间。他快步走到神像前,按照墨竹的指示转动玉如意,神像底座 “咔嗒” 一声弹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密道入口。
密道狭窄得只能容一人爬行,四壁布满潮湿的青苔,散发着腐殖土的气味。墨苏钻进密道,身后传来潜龙阁成员的惨叫和怒骂,显然是有人在爆炸中受伤。他不敢回头,拼尽全力向前爬,指尖被石壁上的尖刺划破,鲜血渗出来,染红了身前的泥土,却浑然不觉疼痛。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光亮。墨苏加快速度,钻出密道时,发现自己正站在白河下游的一处浅滩上,一艘黑船停泊在岸边,船头挂着一盏青色灯笼 —— 是接应他的船。
“墨先生,快上船!” 船夫是个中年妇人,穿着粗布衣裙,见他来,连忙伸手将他拉上船。船刚驶离浅滩,就看到上游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潜龙阁的人还在追杀,只是早已被远远甩在身后。
墨苏瘫坐在船舱里,浑身脱力。他摸出怀中的锦囊,打开一看,里面除了暗语手册和密信,还有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是墨竹的字迹:“苏云漪左臂有一道月牙形伤疤,是当年被八爷党幕僚鞭打留下的,若你想取信于她,可提及此事 —— 这是她唯一未曾对人言说的过往。”
泪水再次模糊了墨苏的双眼。墨竹连这些细节都替他考虑到了,这份细致与周全,让他想起父亲当年整理古籍时的模样 —— 同样的一丝不苟,同样的为他人着想。他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怀中,又摸出苏云漪的档案,指尖停在 “顾宪成” 三个字上 —— 父亲当年未能完成的营救,如今,该由他来完成了。
船行至河心,中年妇人递来一碗热粥:“墨先生,趁热喝吧,到了江南,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墨苏接过粥,刚喝了一口,就听到妇人继续说道,“墨竹先生交代过,若他没能回来,就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她从怀中摸出一把折扇,扇面上画着一枝寒梅,正是墨竹常用的那把。
墨苏接过折扇,扇骨上还残留着墨竹的体温。他轻轻展开,发现扇骨中空的部分藏着一张极小的纸条,上面只有八个字:“白先生,非八爷党。”
这八个字像惊雷般炸在墨苏脑中!他猛地抬头,看向中年妇人:“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妇人摇了摇头:“墨竹先生没说,只让我务必亲手交给您。”
墨苏握紧折扇,心中翻江倒海。白先生是潜龙阁副统领,一直以八爷党核心谋士的身份活动,可墨竹却说他 “非八爷党”,难道他还有别的身份?是康熙的御前暗探?还是第三方势力的棋子?若真是如此,那这场九子夺嫡的谍战,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背后或许还藏着更深的阴谋。
船行至黄昏时分,终于抵达江南地界。远处的水乡轮廓在夕阳下若隐若现,青瓦白墙倒映在水中,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让人很难想象这里竟是八爷党财脉的核心之地。中年妇人将船停在一处偏僻的码头:“墨先生,前面就是扬州地界,马德贻的宅邸在城南的盐商巷,您要多加小心。”
墨苏跳下船,刚要道谢,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墨先生,别来无恙?”
他猛地转身,只见苏云漪站在码头的柳树下,穿着一身江南女子的蓝布衣裙,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左臂的伤疤被衣袖遮住,却依旧难掩她眼中的锐利。她手中提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些新鲜的蔬菜,俨然一副普通村姑的模样,可墨苏知道,她能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偶然。
“苏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墨苏握紧袖中的毒针折扇,心中充满警惕 —— 她是怎么摆脱潜龙阁的控制,又怎么知道他的行踪?
苏云漪笑了笑,走到他面前,将竹篮递过来:“墨先生一路辛苦,我特意做了些江南的点心,你尝尝。” 她的语气自然得像是许久未见的朋友,“白先生让我来接你,他说你暴露了粘杆处的身份,在京城已无容身之地,不如跟我一起为他效力,他许你高官厚禄,还能帮你父亲翻案。”
墨苏心中一凛,果然是白先生的安排!他假装犹豫,目光却在苏云漪脸上仔细打量,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破绽。“白先生为何会相信我?” 他问道。
“因为他知道,你和我一样,都被粘杆处利用了。” 苏云漪的眼神忽然变得幽深,“墨先生,你以为四爷真的想帮你父亲翻案吗?他只是想利用你,除掉八爷,再借你的手清除粘杆处的异己。”
她凑近墨苏,声音压得极低:“还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 白先生的真正主子,不是八爷,也不是四爷,而是一个连康熙都要忌惮的人。你若想活下去,想查清你父亲的冤案,就只能相信我。”
墨苏的心脏狂跳。苏云漪的话与墨竹留下的纸条不谋而合,这让他更加确定,白先生背后确实藏着更大的势力。他看着苏云漪,忽然想起墨竹纸条上的话,轻声问道:“苏姑娘左臂的月牙形伤疤,是康熙四十二年留下的吧?”
苏云漪的身体骤然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你怎么知道?”
“是墨竹先生告诉我的。” 墨苏从怀中摸出 “顾” 字玉佩,递到她面前,“这是你父亲顾宪成的遗物,他生前与我父亲墨仲言交好,曾共查江南漕粮贪腐案。我父亲当年没能救你父亲,如今,我想帮你完成他未竟的心愿。”
苏云漪看着玉佩,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玉佩上的 “顾” 字,像是在抚摸父亲的脸庞。“墨先生,谢谢你。”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我知道你想策反我,可我现在还不能离开白先生 —— 我需要查清他背后主子的身份,还我父亲和你父亲一个清白。”
墨苏点点头,将玉佩放回她手中:“我等你。若需要帮忙,就去扬州的‘顾记布庄’找我,那里有你父亲的旧部。”
苏云漪收好玉佩,转身就要走,却又停下脚步,回头道:“墨先生,马德贻府中有潜龙阁的暗哨,你要小心。另外,他书房的暗格里藏着你父亲当年的漕粮账本,钥匙在他随身的玉佩里。” 说完,她便转身消失在柳树后,只留下墨苏站在码头,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水乡的灯火次第亮起,倒映在水中,像无数颗星星。墨苏握紧手中的折扇,朝着扬州城的方向走去。他知道,江南之行的真正挑战才刚刚开始 —— 马德贻的宅邸、潜龙阁的暗哨、白先生背后的势力,还有父亲冤案的真相,都在前方等着他。
可他不再迷茫。墨竹的牺牲、苏云漪的信任、父亲的遗愿,都化作他前行的动力。他抬起头,望着远处的扬州城,眼中充满了坚定 —— 无论前方有多少陷阱,他都要走下去,为了父亲,为了苏云漪,也为了那些被阴谋裹挟的无辜之人。
一场新的风暴,已在江南的水乡烟雨中悄然酝酿,而他,已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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