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食店的氛围比林浩想象中要轻松许多。简洁的装修，柔和的灯光，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烤面包和蔬菜的清新香气，有效地缓解了他一部分的社交焦虑。他们选了一个靠窗的安静位置。
正如赵晓薇所预料的，午餐高峰已过，店内客人稀疏，没有那种人声鼎沸的压迫感。
点的餐很快送上。林浩要了一份金枪鱼牛油果三明治配冰美式，赵晓薇则选择了鸡胸肉藜麦沙拉和热拿铁。
“所以，刚才那个接口，如果token过期了，一般是客户端主动刷新，还是等服务器返回特定错误码再处理比较好？”赵晓薇用叉子拨弄着沙拉，很自然地将话题又引回了技术问题。
林浩暗自松了口气，谈论技术是他熟悉的领域，能让他找到节奏和自信。他咽下口中的三明治，认真地解释起来：“一般建议用第二种，拦截401错误然后再去刷新token，这样可以避免无效的重复请求……”
他条理清晰地分析着两种方案的优劣，偶尔用手比划一下。赵晓薇听得非常专注，不时点头，并提出一些很有见地的问题，显示出她并非不懂技术，只是对某些特定细节不够熟悉。
技术话题结束后，短暂的沉默降临。林浩刚松弛下来的神经又微微绷紧，下意识地拿起冰美式喝了一口，思考着该找点什么话题。
“你……平时午休都做些什么？”赵晓薇轻声问道，打破了沉默。
“啊？哦……看看手机，或者……趴着休息一下。”林浩老实地回答，没好意思说大部分时间其实是在刷游戏攻略或者看英雄战力榜。
“我看你好像很擅长玩手机游戏？”赵晓薇微微一笑，眼神里带着善意的探究，“上次泡咖啡的时候你也提到过。”
林浩有些不好意思：“嗯……玩得比较多的是王者荣耀。”
“王者荣耀啊，我知道，很火呢。”赵晓薇点点头，“我偶尔看别人玩过，感觉操作好复杂，节奏很快。你玩得很厉害吧？”
“还……还行吧。”林浩习惯性地谦虚，但提到自己擅长的领域，眼神里还是不自觉地带上了点光彩，“主要玩对抗路和打野。”
“听起来就很厉害。”赵晓薇真诚地夸赞道，“能在一个领域专注并做得好，都很了不起。”她顿了顿，语气轻松地说：“那我以后要是想玩，可以找你请教吗？虽然我可能很菜，会拖后腿。”
“当然可以！”林浩脱口而出，随即觉得答应得太快，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呃……我是说，如果有什么基础的疑问，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那说定了哦。”赵晓薇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聊了聊公司里的趣事，最近上映的电影（虽然林浩大部分都没时间看），气氛比林浩预想的要轻松融洽得多。他发现赵晓薇其实很善于倾听，也能接住他的话，不会让话题冷场，更不会问一些让他尴尬的私人问题。
午餐结束时，林浩甚至觉得时间过得有点快。
“谢谢你的午餐。”走出轻食店，林浩对赵晓薇说。
“该我谢你才对，又请教了你那么多问题，还让你破费了。”赵晓薇摇摇头，“下次……下次我请你喝咖啡吧，公司楼下新开了家咖啡馆，豆子据说很不错。”
“好啊。”林浩这次答应得顺畅多了。
回到办公室，离下午上班还有一点时间。林浩坐下，回味着刚才的午餐，感觉……似乎还不坏。赵晓薇是个让人感觉很舒服的女生，温和、认真，而且尊重他的界限。
他拿出手机，下意识地点开微信。那个黑色头像依旧安静。他鬼使神差地点开“军”的朋友圈，依旧是一条横线。这位兄弟，现实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会不会也像赵工这样好相处？
一下午的工作忙碌而平静。林浩沉浸在手头的代码中，暂时将社交烦恼抛诸脑后。
晚上，林浩准时回家，快速解决了晚餐——一碗加蛋加肠的泡面。收拾妥当后，他迫不及待地窝进沙发，拿起手机。
晚上七点半，正是约好的双排时间。
他刚登录游戏，微信语音邀请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来自“军”。
林浩立刻接通。
“喂？兄弟，来了来了！”林浩的声音带着一丝结束工作后的放松。
“吼，你今天比较晚喔，我都等了一下下了。”耳麦里传来的是经过伪装的、清爽又带点抱怨的少年音，但语气是熟稔的轻松，“差点以为你要放我鸽子了。”
“哪能啊，刚吃完饭。今天公司有点事。”林浩解释道，熟练地登录游戏，接受游戏邀请，进入了“破军”的房间。
“开？”破军言简意赅。
“开！”
进入匹配队列，等待的几十秒里，两人习惯性地沉默。但今天，林浩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午餐时轻食店舒缓的音乐和赵晓薇温和的话语，让他不像平时那样完全沉浸在游戏开始的紧张感中。
他忽然想起了中午赵晓薇说游戏复杂的话，忍不住开口：“对了，兄弟，你说这游戏匹配机制是不是真的有毛病？”
“嗯？”破军似乎愣了一下，没想到林浩会突然吐槽这个，“怎么突然说这个？”
“就……有感而发。”林浩叹了口气，“有时候真的觉得系统故意搞你，连胜之后必连跪，给你匹配的队友跟人机似的，对手却猛得像职业队。中午跟同事吃饭还聊到这事。”
“哈哈哈，”破军笑了起来，伪音下的笑声依旧爽朗，“你也发现啦？这很正常啦！ELo机制嘛，就是为了平衡胜率，不让你太顺也不会让你一直输到底。有时候carry到吐血都赢不了，超——无力的！”
她的话语里带着明显的台湾腔调修饰过的语气词，林浩早已习惯，只觉得是“兄弟”的个人特色。
“对吧！”遇到知音，林浩的吐槽欲被勾了起来，“尤其打巅峰赛的时候，单排简直就像开盲盒。昨天我就遇到一把，我们家射手开局0-5，还疯狂点我头像，说我对抗路不来支援。我都被对面中野连体压得出不了塔了，怎么支援嘛！”
“诶~这种我也常遇到啦！”破军深有同感，“打野更难好不好？线上崩了怪打野，龙丢了怪打野，自己脸探草丛死了也怪打野。好像打野是万能的喔？有时候进去切c，队友跟不上，卖了我还说我送！气死！”
她似乎越说越来气，语速加快，那股软糯的台湾腔调在情绪激动时有点压不住，但林浩完全没察觉，只觉得“兄弟”和他同病相怜。
“还有那种逆风就疯狂点投降的，搞心态一流。”
“还有抢位置然后打得稀烂的！”
“还有……”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在等待匹配和bp（禁选英雄）的间隙里，罕见地聊了开来。不再是简单的战术交流，而是真正的、带着情绪的游戏日常吐槽。
这感觉对林浩来说很新奇。他现实中朋友不多，能这样一起打游戏还能畅快吐槽的“兄弟”，破军是第一个。这种有人共鸣的感觉，让他心里暖烘烘的，白天开会和午餐积累的细微紧张感，似乎在游戏的等待和吐槽中慢慢消散了。
“哈哈哈，不行了，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要气到操作变形了。”破军自己先笑了起来，“准备操作了兄弟，这局我看对面打野像个高手，得认真点。”
“oKoK，我线上尽量稳，你找机会进他野区。”林浩也收敛心神，专注起来。
游戏开始。或许是吐槽发泄了负面情绪，或许是这种赛前的闲聊意外地增进了默契，两人这局的配合格外流畅。
林浩的吕布在对抗路稳如泰山，一刀一刀精准劈砍，经济稳稳领先。
破军的镜则如同鬼魅，在野区和中路河道来回穿梭，几次精准的预判反野和Gank（抓人），打得对面打野节奏全无。
在一次完美的中野辅联动中，破军的镜率先切入，打残对面双c，林浩的吕布看准时机，大招“魔神降世”从天而降，覆盖三人，击飞控制，配合赶来的中单和辅助，打出一波漂亮的0换4团战。
“NIcE！兄弟跳得好啊！”破军在语音里兴奋地喊道，那清亮的伪音都带着激动的颤抖。
“是你切得好，逼了他们位移！”林浩也难得情绪外放，笑着回应。
之后几局，他们有输有赢，但那种赛前吐槽几句的氛围却保留了下来。等待时，不再是完全的沉默，偶尔会交流一下刚才那局的得失，或者继续抨击奇葩的匹配机制和队友。
“哎呀，不打了不打了，今天状态好像有点下滑了。”又赢下一局后，破军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最后这波差点被反杀，吓死我了。”
“行，那休息吧。今天也挺晚了。”林浩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又打到了快十一点。
“嗯嗯。明天继续？”破军问。
“老时间。”林浩肯定地回答。
“oK~那就这样，先下了喔。拜拜，兄弟。”
“拜拜。”
语音挂断。林浩退出游戏，心里有种异常的充实感和轻松感。
他放下手机，准备去洗漱，嘴角还带着未散去的笑意。和“破军”打游戏，总是这么愉快。技术顶尖，心态也好，还能一起吐槽聊天，简直是理想中的完美“兄弟”。
他完全没意识到，语音那头，一个穿着可爱睡衣的女生正放下手机，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小声地用软糯的本音自言自语：“吼……今天话好像有点多啦，差点露馅……不过，跟他聊天还蛮开心的诶……”
而此刻，在一座顶级豪宅的书房里，夏诗涵（冰璃）刚结束一局巅峰赛，看着结算界面自己华丽的战绩和依旧缓慢增长的分数，微微蹙眉。她点开游戏好友列表，看到“凌霄”和“破军”双双显示“在线”刚变为“离线”，眼神微动，若有所思。
林浩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睡前习惯性地刷了刷手机。他点开战队的微信群，里面依旧热闹，有人在约明天的战队赛，有人在发搞笑表情包。
他注意到，“冰璃”的头像安静地躺在列表里，没有任何动静。想起那个莫名赠送的昂贵皮肤，他心里依旧有些疑惑和感激交织的复杂情绪。
他又点开和“军”的微信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几天前的游戏分享链接。他想说点什么，比如“今天吐槽得很开心”或者“明天继续努力”，但又觉得两个大男人说这些有点奇怪，最终只是笑了笑，关掉了手机。
黑夜中，他闭上眼睛。白天赵晓薇温和的笑容，“破军”爽快的吐槽和犀利的操作，“冰璃”高冷神秘的身影……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
现实和网络的界限，似乎因为一场午餐和一次夜谈，变得有些模糊起来。而他并不知道，这种模糊，仅仅只是个开始。更多的意外和反转，正静静地潜伏在不久的未来，等待着他这个社恐去一一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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