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城离开苍狼氏部落后,依照苍牙所指的方向,在愈发荒凉崎岖的地貌中向东行进了两日。这两日间,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这片天地的死寂与残酷。魔气几乎无孔不入,若非浩然气自行运转加上两件异宝护持,恐怕早已心神动摇,甚至被魔气侵蚀。沿途所见,尽是扭曲的怪石、干涸的河床以及零星散布的、不知属于何种生物的惨白骸骨,偶尔遭遇的魔物也变得更加诡异难缠,让他不得不耗费更多精神小心规避或速战速决。
苍牙所赠的肉干和清水极为宝贵,他节省着食用,但消耗依旧可观。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体内的浩然之气在缺乏灵机补充的环境下,恢复速度极其缓慢,仅靠打坐冥想,效果微乎其微。这让他对前路更多了一分忧虑——若浩然气耗尽,仅凭石敢当印和无字玉书的被动防护,在这魔域之中恐怕寸步难行。
就在清水即将见底,肉干也所剩无几时,地势开始出现变化。荒凉的平原和丘陵逐渐被更多风化严重的山峦所取代。在一处隘口,他注意到了一些非自然形成的痕迹:几块巨大的岩石似乎曾被有意排列,虽然如今已倒塌倾颓,半掩在沙土中,但仍能看出某种阵势的雏形。岩石表面刻有模糊的符文,大多已被风沙磨平,仅存些许笔画,透着一股苍凉古朴的气息,与魔气的污秽感截然不同。
“这是…道门的痕迹?”王青城心中一动,仔细辨认。云宸子的记忆碎片中,有关于道家阵法的零星信息。这些石块的排列方式,残存符文的笔画结构,都隐隐指向某种辟邪、预警的简易阵法。
看来苍牙所指的方向没错,这附近确实可能存在与人类修行者有关的遗迹!精神为之一振,他更加仔细地搜寻起来。
又向前跋涉了半日,翻过一道寸草不生的山梁,眼前出现了一片相对隐蔽的山谷。谷中弥漫的魔气似乎比外界稍淡一丝,但也仅仅是相对而言。谷底深处,依着山势,隐约可见一片残破的建筑群轮廓。
那是一片道观的遗迹。
青黑色的瓦片大多碎裂,屋檐坍塌,墙壁倾颓,露出内部朽坏的梁柱。主殿只剩下半个框架,歪斜地指向灰紫色的天空。观前的广场布满裂缝,杂草(一种在魔气侵蚀下变异、呈现暗红色的狰狞植物)丛生。一片死寂,毫无生机。
王青城的心微微沉了下去。难道来晚了?这里早已废弃?
他谨慎地靠近,运转浩然气护住周身,手握石敢当印,一步步踏入道观残破的山门。山门石柱上的匾额斜挂着,上面“玄真观”三个古篆大字虽布满污垢和裂纹,却仍透着一股曾经的庄严。
就在他踏入山门的瞬间,怀中的无字玉书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散发出一股比平时更明显的温热感。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脚下地面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能量流动,像是即将枯竭的溪流,断断续续,却顽强地试图涤荡开周围的魔气。
“有古怪…”王青城凝神感应。这微弱的能量流虽然弱小,却纯净而中正,带着一种道门特有的清灵之意,与魔气的污秽阴冷格格不入。它源自道观深处。
他循着那微弱的感应,小心翼翼地在断壁残垣间穿行。越往深处走,那股纯净的能量流就越明显一丝,虽然依旧微弱,但已能让他感受到一种心灵上的舒缓。同时,他也注意到,这片废墟中,某些关键位置,比如残存殿宇的墙角、庭院中的特定方位,似乎被清理过,甚至还摆放着一些新刻的、略显粗糙的符石,显然近期有人活动!
最终,他来到了道观最深处,背靠着一面巨大山壁的一座相对保存完好的偏殿前。这座偏殿显然经过了一番修缮,虽然依旧破旧,但门窗用粗木加固过,屋顶也进行了简单的补葺。殿前的一小片空地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那些变异的杂草,土地呈现出一种健康的深褐色,与外界龟裂发黑的土地截然不同。空地上甚至开辟出了几小块药田,里面种植着一些蔫头耷脑、却顽强存活的药草,叶片微微泛着灵光,显然并非凡品。
最引人注目的是,偏殿门口以及那片净土周围,插着七面残破不堪、颜色暗淡的三角小旗。旗帜无风自动,散发出一种联合在一起的、虽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净化之力,勉强支撑起一个直径约十丈左右的微弱能量场,将大部分魔气排斥在外。正是这个能量场,保护了这片小小的净土和那座偏殿。
“残存的辟魔阵…”王青城认出这阵法,在云宸子记忆里,这属于道门基础阵法之一,但在此地,显然是倾尽所有才维持下来的。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偏殿那扇用破旧木板钉补过的门被从里面推开一条缝隙。一双警惕、疲惫却异常清澈的眼睛从门缝后望了出来,落在王青城身上。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年轻道士,面黄肌瘦,道袍打满了补丁,洗得发白,但浑身收拾得干干净净。他看到王青城,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极度惊讶——在这魔域深处,竟然会出现一个看起来完好无损、衣衫虽旧却整洁的人类?随即,那惊讶化为更深的警惕,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一根充当武器的削尖木棍。
“你…你是何人?如何找到这里的?”年轻道士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因紧张和虚弱而有些沙哑。
王青城停下脚步,站在那片净土边缘,没有再贸然前进,以免引发误会。他拱手行了一礼,语气尽量温和:“在下王青城,乃一游学书生。途经此地,察觉有清气残留,故冒昧探寻。敢问小道长,此处可是玄真观?”
年轻道士听到“游学书生”四个字,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他上下打量着王青城,尤其是看到他周身那层微不可察、却让靠近魔气自然消散的白色微光时,眼中的警惕稍稍减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好奇。
“书、书生?这世道…还有书生游学?”他喃喃道,似乎觉得无比荒谬,但王青城身上的气质又确实与他记忆中灾变前的读书人有些相似。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关于道观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你身上那光…是什么?魔气好像怕你?”
王青城微微一笑,心知这浩然之气便是最好的名片。他略一运转,周身白光稍稍明显了一些,那股中正平和、辟易邪祟的气息更加清晰。“此乃浩然正气,是在下所修习的一种气息,恰能克制魔气。”
“浩然正气?”年轻道士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汇,眼中迷惑更深,但那份亲和与舒适感是做不了假的。他迟疑了片刻,终于稍稍打开了门,“你…你等一下,我去禀报观主。”说完,又迅速把门关上。
王青城耐心等待。他能感觉到,就在偏殿之内,还有几道微弱的气息,同样疲惫,却带着修持之人的纯净底子。看来,玄真观确实还有传承者在此坚守。
没过多久,偏殿门再次打开。这一次,走出来的不止是那小道士,还有另外两人。
为首是一位老道士,身形干瘦,驼着背,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和老人斑,气息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他穿着一件同样打满补丁、却依稀能看出原本颜色的深蓝色道袍,头戴一顶破旧的混元巾,手中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杖。他的眼睛浑浊不堪,几乎看不到瞳孔,显然是目不能视了,但他抬头“望”向王青城所在方向时,却给人一种洞悉一切的感觉。
老道士身后,跟着一位中年道士,约莫四十余岁,面色焦黄,嘴唇干裂,左边袖管空荡荡的,显然断了一臂。他仅存的右手紧紧握着一柄锈迹斑斑却开了刃的铁剑,眼神锐利如鹰,充满了审视与戒备,死死盯着王青城,身体微微前倾,处于一种随时可以暴起发难的状态。
那年轻道士则紧张地搀扶着老道士。
“福生无量天尊。”老道士率先开口,他的声音苍老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和力量,让人心神宁静,“老道清虚,乃此间玄真观观主。不知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他虽然目盲,却精准地朝着王青城的方向打了个稽首。
王青城连忙深深一揖:“晚生王青城,见过清虚观主,见过二位道长。冒昧打扰清修,实乃迫不得已,望观主海涵。”
断臂中年道士冷冷开口,声音如同金铁交击:“书生?浩然正气?从未听闻!如今魔劫肆虐,人心叵测,你如何证明你不是那些投靠了魔物的邪修,或者黑齿鬣狗部落派来的探子?”他的敌意毫不掩饰,经历显然让他难以信任任何陌生人。
“明心,不得无礼。”清虚观主轻轻呵斥了一声,随即又对王青城道,“王居士勿怪。我这徒弟经历颇多,警惕些也是常态。只是老道虽目不能视,心却未盲。居士周身清光湛然,气正而神足,与此界弥漫之污秽戾气截然不同,绝非邪佞之辈。只是…居士所言浩然正气,老道孤陋寡闻,确未曾得闻,不知可否为我这瞎老道解惑?”
王青城心中暗赞老道士灵觉敏锐。他再次运转浩然气,使其气息更为彰显,同时开口道:“观主灵觉通透,晚生佩服。此浩然正气,并非道门金丹或佛家舍利之功,乃是秉承天地正大刚直之意,养于心中,发于体外。读书明理,持身以正,皆可滋养此气。其性至阳至刚,最为克制阴邪魔气。”说着,他伸手指向净土边缘一缕试图渗透进来的魔气,那缕魔气一碰到他指尖散逸的微光,立刻如冰雪遇阳般消散。
这一幕,让那名为明心的断臂道士瞳孔微缩,紧握的铁剑稍稍放松了些。年轻道士更是低低惊呼一声,眼中充满了惊奇。
清虚观主微微点头,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和难以言喻的感慨:“天地正大刚直之意…养于心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竟有这般修行之道…看来老道真是坐井观天了。难怪…难怪居士能安然行走于此等魔域之中。快,快请入内奉茶。”他侧身让开通道,态度已然不同。
明心道士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观主态度,最终还是沉默地让到一边,只是目光依旧紧紧跟着王青城。
王青城道谢后,迈步踏入了那片被残阵保护的净土。一进入能量场范围,顿时感觉周身一轻,一直被动抵御魔气所带来的细微压力骤然消失,呼吸都顺畅了许多。这片小小的土地,无疑是这片绝望魔域中一个珍贵的奇迹。
偏殿之内,陈设极其简陋,甚至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几张歪歪扭扭的木板床,一个用石头垒砌的灶台,上面放着几个缺口陶碗。殿角堆放着一些挖掘来的块茎和干瘪的野果,数量少得可怜。墙壁上挂着几张绘制在兽皮上的符箓,灵光黯淡。唯有一座泥塑的三清神像矗立在殿中,虽然布满裂纹,面前却供奉着一碗清水和几枚野果,香炉里插着三根用特殊草药制成的熏香,青烟袅袅,散发出令人宁神的清淡香气,勉强维持着殿内一丝庄严气象。
除了清虚观主、明心道士和那年轻道士,殿内还有两人。一个躺在角落的草席上,似乎昏睡着,气息十分微弱,身上缠绕着破布条,隐隐有黑气渗出。另一个则是十岁左右的小道童,面黄肌瘦,正拿着一个破旧蒲扇,小心地对着灶台里微弱的火苗扇风,试图烧热瓦罐里的一点清水。见到王青城进来,小道童吓得立刻躲到了明心道士身后,露出半个脑袋,怯生生又好奇地偷看。
算上昏睡的那人,整个玄真观,竟然只剩下五个人!而且个个面带菜色,气息虚弱,显然都在饥饿和魔气侵蚀的边缘苦苦挣扎。
清虚观主请王青城在一段当做凳子的树根上坐下,那年轻道士——道号明性——小心翼翼地端来一碗热水,里面飘着几片不知名的干枯叶片,算是待客的“茶”了。
“让居士见笑了。”清虚观主叹息一声,“玄真观…如今就只剩下我们这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守着祖师爷留下的这点基业,苟延残喘罢了。”
通过清虚观主的叙述,王青城得知了玄真观的遭遇。魔莲现世,魔气席卷天地之初,玄真观凭借祖传阵法和高深修士,也曾庇护一方,抵抗魔物。但随着时间推移,灵机枯竭,阵法缺乏能量补充逐渐失效,强大的师长们在与魔物和魔气的对抗中相继陨落,弟子死的死,散的散,逃的逃。最终,只剩下清虚观主——当年只是管理藏经阁的普通执事——带着几个受伤或年幼的弟子,依靠着祖师殿残留的最后一点禁制核心,结合众人微薄法力,勉强布下了这缩小了无数倍的辟魔阵,守住了这最后偏殿和门前一小块土地。
他们依靠在阵内种植少量耐魔气的药草(产量极低),偶尔由明心道士冒险外出,在附近寻找一些可食用的块茎、挖掘被污染较轻的地下水(需用最后几张净水符处理),才艰难地活到现在。但资源越来越少,净水符即将耗尽,明心道士上次外出寻找食物时更是遭遇魔物,断了一臂,重伤逃回。躺着的那个弟子名叫明尘,则是被魔气侵入肺腑,已昏迷多日,全靠观主每日渡入微薄真气吊着一口气,但也已是油尽灯枯。
“若非心中尚存一丝守护祖师香火、等待转机之念,老道与这几个孩子,恐怕早已追随先师而去了。”清虚观主语气平静,却透着无尽的悲凉与疲惫。
王青城听得心情沉重。这与苍狼氏的困境类似,却又更加令人扼腕。曾经的道门清修之地,竟沦落至如此绝境。他看向那昏睡的明尘,能清晰感受到其体内肆虐的魔气正在不断吞噬他本已微弱的生机。
“观主,晚生或可一试,驱散这位道长体内的魔气。”王青城放下水碗,郑重开口。
“什么?”明心道士猛地抬头,独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清虚观主虽然看不见,身体也是微微一震。明性和那小道童更是睁大了眼睛。
“王居士…你…你所言当真?”清虚观主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们想尽办法,耗尽库存的丹药符箓,也无法驱除明尘体内的魔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死亡。王青城的话,无异于黑暗中的一道惊雷。
“晚生的浩然气,对魔气确有克制净化之效。”王青城走到明尘身边蹲下,仔细观察,“此前我曾以此法,救治过被魔气侵蚀之人。”
明心道士这次没有再出言质疑,只是紧张地看着。清虚观主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既然如此…那便有劳王居士!无论成与不成,玄真观上下,感念大恩!”
王青城点点头,如法炮制。先是取出石敢当印置于明尘胸口,稳住其心脉,压制魔气。随后凝神聚气,将指尖按在明尘额心,缓缓渡入浩然正气。
过程与为苍牙疗伤时类似,那阴寒魔气遇到至大至刚的浩然气,立刻激烈反抗,发出嗤嗤声响,黑气不断从明尘七窍中溢出消散。明尘的身体剧烈抽搐,脸上现出痛苦之色。
王青城全力运转浩然气,额角见汗。明尘体内的魔气盘踞已久,根深蒂固,净化起来比苍牙的新伤更为耗力。
偏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这决定生死的一幕。清虚观主虽然看不见,却微微侧头,用全部心神感知着能量变化,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木杖。
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尘体内散出的黑气越来越淡,脸色也逐渐从骇人的青紫转为苍白,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致命的侵蚀感正在迅速消退。
约莫半个时辰后,王青城长吁一口气,收回手指,身体晃了一下,险些坐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这一次治疗,几乎将他恢复不多的浩然气再次耗尽。
“好…好了…”他虚弱道,“魔气已驱除九成,剩余些许残渣,已不足以致命,好生调养,应能慢慢恢复。”
他的话音未落,那一直昏睡的明尘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眼皮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眼神迷茫虚弱,但确实清醒了过来!
“师兄!明尘师兄醒了!”明性小道士激动地叫出声来。小道童也跑了过去,怯生生地喊着:“明尘师兄…”
明心道士一个箭步冲到床边,独眼紧紧盯着师弟的脸,确认那折磨他许久的魔气真的消失后,这个一直冷硬如铁的男人,眼眶瞬间红了。他猛地转身,对着王青城,竟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道:“王先生!救命之恩!明心…没齿难忘!先前多有得罪,请先生责罚!”声音哽咽,充满了感激与愧疚。
清虚观主亦是激动得浑身颤抖,向着王青城的方向深深一揖:“居士真乃我玄真观再生恩人!此恩此德,贫道…贫道…”他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表达。
王青城连忙扶起明心,对观主道:“观主言重了,同道相助,份所应当。快快请起。”
明尘的苏醒,让死气沉沉的偏殿瞬间焕发出一丝生机与希望。明性和小道童忙碌着照顾刚刚苏醒、还十分虚弱的明尘。明心道士看王青城的眼神已彻底不同,充满了敬重。
清虚观主激动过后,神色却变得更加凝重。他请王青城重新坐下,沉声道:“王居士身怀如此奇术,竟能克制魔气,实乃此界末世中前所未有之变数,亦可能是…一线生机之所系!”
他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绪,继续说道:“居士可知,我等为何死守此地,宁可耗尽最后心力,也不愿离去?”
王青城神色一肃:“晚生正想请教。”
“只因这玄真观之下,乃是一处微弱的‘灵眼’所在。”清虚观主语出惊人。
“灵眼?”王青城一怔。云宸子记忆中有关于灵眼的记载,乃是天地灵脉交汇显露之处,灵气最为充裕,是修行的宝地。但在此界灵机枯竭的背景下,竟还有灵眼存在?
“并非居士所想那般。”清虚观主苦笑摇头,“并非灵脉,而是此界大地深处,总有一些极微弱的地脉未完全被魔莲根须侵蚀殆尽,偶尔会有极其稀薄的灵机渗出。本观祖师当年选址于此,正是因此。魔灾爆发后,大地灵脉被污染吸噬,这处灵眼也近乎枯竭,但终究还残留着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地脉灵气。”
他指了指脚下:“我等拼死维持的辟魔阵,核心便是借助这一丝微弱地脉灵气驱动,方能勉强运转,护住这方寸之地。若离开此地,失去这地脉灵气支撑,辟魔阵立刻失效,我等凡人肉身,顷刻间便会被魔气吞噬。”
王青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就解释了为何这片净土能存在,也解释了为何他们宁愿困守绝境也不离开。
“然而,祸福相依。”清虚观主语气转为沉重,“这灵眼虽能提供微薄灵气,却也如同一盏暗夜中的孤灯,会吸引周边魔物…尤其是那些对灵机敏感的强大魔物。我等坚守于此,实则是以自身为饵,守护着这最后一点可能复苏的‘种子’。”
他抬头,“望”向王青城,虽然目盲,却仿佛能直视人心:“王居士,你所修之浩然气,无需依赖外界灵机,自成一体,克魔辟邪。此乃对抗魔气之全新道路!老道恳请居士,若有可能,能否…能否将此法,留赠一二?非为贫道等人求生,实乃为此界,留下一点希望之火种!”
老人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恳切与期盼,甚至有一丝卑微。他身后的明心、刚刚苏醒的明尘、明性以及那小道童,都齐齐望向王青城,眼中充满了同样的渴望。
王青城看着眼前这几位在绝望中坚守道统、守护着最后文明火种的道士,心中肃然起敬。他们自身的处境已如此艰难,所思所想的,却依然是文明的传承与未来的希望。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观主之请,晚生岂敢推辞。浩然正气之修行,首重心性,重义理,养胸中一股刚直不屈之意。其具体法门,晚生可将其要义口诀,以及部分圣贤典籍篇章,誊写下来,赠予贵观。”
他话锋一转,实事求是道:“然,此法修行,亦非易事。需识字明理,需持身正大,于人心惶惶、朝不保夕之末世,欲静心修持,难度极大。且成效快慢,亦因人而异。”
清虚观主闻言,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激动得手指颤抖:“足够了!足够了!只要有法可依,有路可循,便胜过万丈迷茫!识字明理…我玄真观虽败落,道经典籍大多损毁,但弟子皆启蒙识字,道经义理亦常诵于心!或可…或可与此浩然之法相互印证!”
王青城点头:“正当如此。万法相通,皆求正道。”
事不宜迟,王青城不顾自身疲惫,向明心要来了他们仅剩的、珍藏的几张相对完整的兽皮(原本是用于绘制重要符箓的),以及最后一点由矿物和兽血调成的“墨”,以削尖的硬木为笔。
他凝神静气,先将《正气歌》全文,一字一句,以蕴含浩然气之意书写下来。字迹圆润刚劲,一笔一划皆透着一股凛然不可犯之意。书写完毕,兽皮之上竟隐隐有白光流转,拿在手中,便能感到心神安定,邪祟不侵。
接着,他又将《大学》、《中庸》首章等蕴含修身养性、培养正心诚意之道的经典篇章节选书写下来。每写一字,都消耗他极大的心神,将自身对经典的理解与浩然气意融入其中。
写完这些,他已是汗透衣背,眼前发黑,几乎虚脱。但他强撑着,最后将如何感应、存想、培养浩然之气的基本方法口诀,用尽可能简洁易懂的文字记录下来。
他将这几张珍贵的兽皮卷郑重交给清虚观主。
清虚观主虽不能视,却用枯瘦的手指一遍遍抚摸着兽皮上微微隆起的字迹,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温正平和又刚直不阿的意念,老泪纵横:“天不绝人之路…天不绝人之路啊!此乃无价之宝!更胜灵丹妙药,神功秘籍!贫道…代玄真观列祖列宗,代此界苍生,拜谢居士传道之恩!”说着,竟要起身行大礼。
王青城赶忙拦住:“观主折煞晚生了!此乃应尽之义。”
得到了浩然正气的修行法门,玄真观上下如获至宝,绝望的氛围被一股强烈的希望所取代。明心道士看着那几张兽皮,独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王青城在玄真观又停留了一日,打坐恢复。观主将最后一点珍藏的、蕴含微薄灵气的草药根须泡了水给他,助他恢复。期间,他与观主及几位道士深入交流。观主学识渊博,对魔气、魔物的了解远胜苍狼氏,虽然很多高深道法因无灵机已无法施展,但其理论和对天地法则的认知,对王青城理解此界现状和浩然正气的应用颇有启发。
明心道士则详细告知了东面更远区域的情况,比苍牙所说的更加细致和凶险。他重点提到了黑齿鬣狗部落的几个可能据点以及它们的狩猎习惯,还有那片黑色山脉脚下偶尔出现的“鬼火”和古老残碑的具体方位。
“王先生,东行之路,万分险恶。那片山脉被我们称为‘葬魔岭’,魔气之浓,骇人听闻,甚至有形如幽魂、能直接吞噬生魂的可怕魔物出没。您一定要再三小心!”明心道士郑重告诫。
第二日清晨,王青城浩然气恢复了大半,准备告辞。
清虚观主将一个小布包塞给他,里面是观里最后几块能快速补充体力的黄精干和所有处理过的净水(不多,仅够两日饮用)。“居士肩负重任,前途未卜,此乃观中一点心意,万勿推辞。”
明心道士则递过来一柄短剑。这短剑造型古朴,剑身黯淡,却异常坚固锋利,剑锷处刻有云纹,隐隐有一丝微弱的破邪之力残留。“这是观中一位师祖遗留的佩剑,虽灵光已失,但材质非凡,比寻常铁剑锋利坚固,或许对居士有用。”
王青城推辞不过,只能郑重收下,将短剑负在背后。
“保重!”清虚观主带着全体弟子,送至净土边缘。
“诸位道长保重!坚守不易,希望永存!”王青城深深一揖,转身毅然走入晦暗的魔气之中,身影逐渐消失在山谷出口。
身后,是玄真观那片在绝望中守护着微弱灵眼与文明火种的方寸净土。前方,是通往更加黑暗、更加危险的葬魔岭之路。
怀中的无字玉书再次微微发热,石敢当印沉静如昔,背后的短剑传来一丝冰凉。王青城的目光穿越荒原,投向东方那地平线上若隐若现的、连绵起伏的黑色山影。
狼族与道观的经历,让他更深刻地理解了末世的苦难与坚守,也让他拥有的力量得到了验证和补充。救世之机,或许就藏在东方那片最黑暗的土地之下。
他的步伐坚定,心中的浩然之气,与怀中的异宝共鸣,仿佛一盏虽微弱却永不熄灭的灯,执拗地刺破这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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