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乱局,在辛诚、沈青棠、秦烈焰以及凌云所率义军的共同努力下,如同被数双有力的手死死按住盖子的沸鼎,虽依旧暗流汹涌,嗞嗞作响,却终究未能彻底爆发开来。疫情被控制,主要的投毒与劫掠据点被拔除,围积的粮食被充公发放,灾民得到了最基本的安置,躁动的民心在辛诚日益精进的“无想心域”潜移默化的抚慰与切实有效的措施下,渐渐趋于平稳。
然而,这局部的、勉力的稳定,并未能改变大局的走向,也远远未能达到郡王预期的、足以撼动大明国本的程度。
西北,某处更深、更隐秘的地下宫殿。这里不再是简陋的石窟,而是依托天然溶洞修建的、充满了异域与机关风格的庞大建筑群。墙壁上镶嵌着发出幽绿光芒的奇异矿石,粗大的金属管道纵横交错,发出低沉的嗡鸣。这里,才是郡王真正的巢穴,“北冥归墟”的核心入口所在。
王座之上,郡王身着绣着暗金龙纹的玄色王袍,脸色在幽绿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愈发苍白而阴鸷。他面前悬浮着一面巨大的、由无数细小金属片和水晶组成的奇异“镜盘”,镜盘中光影流转,正显示着从江南零星传回的最后情报——骚乱平息,物资通道在凌云等人的护卫下逐渐畅通……
“废物!一群废物!”郡王猛地一挥袖,一道无形气劲击打在旁边的金属柱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胸膛起伏,眼中燃烧着不甘与暴戾的火焰。
“主公息怒。”一名心腹幕僚躬身道,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辛诚、凌云等人确有过人之处,加之朝廷此番反应亦不算慢,以致江南之事,未能竟全功。”
“未能竟全功?”郡王冷笑,声音如同寒冰摩擦,“何止未能竟全功!简直是打草惊蛇!朱棣现在必然更加警惕!本王……没有太多时间了!”
他站起身,走到那巨大的镜盘前,手指划过上面代表大明疆域的光影,最终停留在北疆和几个主要藩王封地的位置。
“你们可知,朝廷近来连发数道旨意,明里是犒赏安抚,暗地里却在清查田亩、整饬卫所、更调藩王府属官?”郡王的声音带着一种刻骨的寒意,“削藩!朱棣这是要步建文后尘,将他这些兄弟子侄,一个个拔除干净!”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殿内寥寥数名最核心的心腹,这些人都曾跟随他经营北冥多年,是他最后的班底。
“当年靖难,我父王亦是出力甚伟!可朱棣坐上龙椅之后,又是如何对待我们这些兄弟的?猜忌、打压、监视!如今,他江山坐稳,便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周王、齐王、谷王……他们的下场,你们没看到吗?不是削护卫就是废为庶人,圈禁至死!本王难道要坐以待毙,等着他下一道圣旨,将我也废黜囚禁,将这北冥之心血,拱手让人吗?!”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积压多年的愤懑与对命运的强烈不甘。
历史的阴影与现实的压力,如同两条绞索,勒得郡王喘不过气。永乐帝的削藩政策,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基于巩固中央集权的必然选择。而这选择,落在每一个藩王头上,便是无法抗拒的命运洪流。郡王不愿随波逐流,便只能选择最极端的方式对抗。
“本王不愿!”郡王低吼,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湮灭,只剩下破釜沉舟的疯狂,“与其像猪狗一样被圈养至死,不如放手一搏!这北冥归墟,这数万沉睡的雷火机关兽,便是本王与朱棣争这天下的唯一资本!”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幽暗的地下宫殿,拥抱那隐藏在更深处、数以万计的钢铁军团。
“启动‘北冥归墟’计划!唤醒它们!全部唤醒!”郡王的声音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决绝,“要么,君临天下,重铸乾坤!要么……便玉石俱焚,让这大明江山,为我陪葬!”
命令既下,整个地下宫殿仿佛都活了过来,更深处传来沉闷的机括运转声和能量汇聚的嗡鸣,如同巨兽苏醒前的喘息。
…
与此同时,江南,杭州府衙。
持续数月的紧张局势终于得以喘息。府衙内,辛诚正为凌云及其麾下的主要义士们设宴践行。乱局初定,凌云需要返回宗门处理事务,而释空也需护送渡难禅师金身回山。
宴席不算奢华,却情谊真挚。酒过三巡,辛诚举杯,郑重向凌云敬酒:“凌兄,此次江南之难,若非你与诸位江湖同道鼎力相助,千里驰援,辛某独木难支,江南百姓不知还要多受多少苦难。此恩此情,辛某铭记于心。”
凌云洒脱一笑,与他碰杯:“辛兄言重了。江湖儿女,路见不平尚且拔刀相助,何况国难当头,黎民受苦?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辛诚放下酒杯,神色转为认真:“凌兄,此次诸多线索,皆指向郡王。其野心不死,蛰伏西北,恐有更大图谋。江南之乱,或许只是其声东击西之策。”
凌云点头:“我亦有此预感。此人阴险毒辣,不除终是心腹大患。”
辛诚沉吟片刻,又道:“据草原传来的消息,阿古娜可汗这一年来,在朝廷神机营的远程支援下,已基本肃清了郡王在草原的残余势力,将其驱赶至更西的苦寒之地。她……很坚强,也很不易。”
听到阿古娜的名字,凌云执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只是默默饮尽了杯中酒。
辛诚看着他,语气温和却意有所指:“凌兄,如今天剑门重建已初步完成,江湖事务也已理顺。你……也该北上去看看她了。有些牵挂,总需亲眼见证,方能安心。”
凌云沉默着,没有立即回答。他何尝不想去?那片广阔的草原,那个如同鹰隼般矫健又如同百灵鸟般在他心中鸣唱的女子……只是,宗门初定,江湖格局微妙,他身负的责任,让他无法轻易远离。
辛诚似乎看出他的顾虑,微微一笑,道:“近期会有一批由朝廷协调、民间捐助的物资,主要是药材、布匹和一些新式农具,要运往草原王庭,以示抚慰,巩固盟好。押运之事,或可交由可靠之人。”
这话语中的意味,已然十分明显。这是在为他创造一个名正言顺北上的理由和机会。
凌云抬起头,看向辛诚,眼中充满了感激。他知道,这是挚友在为他考量,在尽力弥合他心中的牵挂与责任之间的裂痕。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重重点头:“好!待我回山安排妥当,便亲自押送这批物资北上。”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宴席的气氛再次变得热络起来,然而在这看似轻松的表象下,所有人都明白,南方的危机暂解,但一场席卷天下的更大风暴,正在西北悄然酝酿。
郡王已决心亮出最后的底牌,而应对这场风暴的力量,也正在各方势力的推动下,悄然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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