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茯苓在神界的“添堵”行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无数石子,激起一圈圈混乱的涟漪,经久不息。
她凭借对神界布防的惊人熟悉、堕魔后更显诡谲莫测的身法,以及那一手融合了归墟与星辰之力的破坏性法术,在神界各处分舵、仓库、工坊之间神出鬼没。丹霞山的外围丹炉炸了几座,灵植苑的几片珍贵药田被魔气污染枯萎,天工坊的几处辅助火脉被干扰得忽明忽暗,炼废了好几炉材料……虽未伤及根本,却足以让负责的神官焦头烂额,损失不小。
而在这个过程中,她有好几次,几乎是与奉命巡查、或闻讯赶来的战神玄弋(陆时衍) 擦肩而过。
一次是在丹霞山外围,她刚用魔火引燃了一处堆放废丹渣的偏殿(故意选的不重要但冒烟很大的地方),正欲遁走,迎面就撞见了带着一队金甲卫匆匆赶来的陆时衍。
陆时衍一身银甲,面容冷峻,手握战戟,周身杀伐之气凛然。四目相对的瞬间,白茯苓甚至能看清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微光——有惊愕,有痛惜,或许还有一丝了然的无奈。
然而,这位以刚正严明着称的神界战神,却在下一刻,极其自然地移开了目光,仿佛只是随意扫过一片无关紧要的焦烟。
他甚至还抬手,指了指天空(虽然神界天空永远清朗),用他那惯有的、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对着身后的金甲卫说道:“今日天色……似乎不错。本君突然想起,府中晾晒的几件战袍,出来前好像忘了收。”
说完,他竟真的调转方向,对着那队茫然的金甲卫一挥手:“尔等继续往东南方向搜索,仔细些。本君回府收个衣服,稍后便来。”
然后,他就真的……走了。留下那队金甲卫面面相觑,又不敢多问,只得依令朝东南而去。
白茯苓隐匿在暗处,看着陆时衍那毫不拖泥带水、甚至带着点生硬“演技”的背影,暗红色的眼眸眨了眨,最终只是撇了撇嘴,迅速消失在另一个方向。
类似的情形,在随后几处“事故”现场附近又上演了一两次。陆时衍要么是“恰好”要去别处巡查,要么是“突然”接到其他不太紧急的传讯,总之,总是与白茯苓“完美”错开,从未真正对她出手拦截,甚至有意无意地,用他的行动和命令,为她清理或误导了部分追兵的方向。
白茯苓心里明镜似的。这位战友和兄长(尽管她现在身份已变),终究是念着旧情,或者说,是对她如今的处境心存复杂,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承这个情,却也懒得去深究他心中的纠结。各走各路罢了。
她的“添堵”行动越发大胆,甚至带上了几分恶作剧般的撒气意味。
不知怎的,她竟然摸到了揽月宫——苏见夏(揽月)在神界的居所。
这里守卫不算特别森严,毕竟圣后居所,更多是象征意义。白茯苓如入无人之境,轻易潜入了内殿。
殿内陈设清雅,带着苏见夏特有的温柔气息。白茯苓的目光扫过,最终定格在内室墙壁上悬挂的一幅画上。
那是一幅笔触细腻、倾注了深情的画像。画中人银发如霜,眉眼清冷,正是沈清辞(青珩)。画像中的他,似乎比现实中少了几分冰冷,多了些许柔和(或许是作画者的滤镜)。画旁还有题字,字迹清秀,诉说着倾慕与祈愿。
白茯苓静静地看着那幅画,看了很久。
暗红色的眼眸里,最初是冰冷的审视,随后掠过一丝讥诮,再然后,是更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刺痛与烦躁。
“真碍眼。”
她轻声吐出三个字,仿佛是说给画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下一刻,她抬手,一道暗红魔焰自指尖弹出,精准地落在那幅画像上。
“嗤——”
精美的画纸连同画框,瞬间被魔焰吞噬,化为灰烬,簌簌落下。连带着旁边的题字,也一并消失。
毁了这幅,她似乎还不解气,神识在殿内一扫,又找出几件与沈清辞相关的东西——一方据说他赐下的玉佩,一本他批阅过的、苏见夏珍藏的奏章副本,甚至还有一只他偶尔用过的、被苏见夏小心收起来的旧笔……
但凡沾了“青珩”气息的,她都没放过。或烧,或毁,或直接碾成齑粉。
做完这一切,看着殿内被她刻意弄出的凌乱和那些化为灰烬的“碍眼”之物,白茯苓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才似乎平息了些许。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转身离去,深藏功与名。
不久后,苏见夏回到揽月宫。看到内室的狼藉,尤其是那面空荡荡的墙壁和地上的灰烬,她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
没有预想中的愤怒或哭泣,这位新任圣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最近神界事多,加上天道神契另一端传来的、属于沈清辞的持续低气压,让她也很是疲惫),无奈地低语:
“茯苓小宝贝……你还是这么……幼稚啊。”
语气里,竟带着几分纵容和哭笑不得,仿佛面对的是一个闹脾气砸了东西的挚友,而非毁坏她心爱之物的敌人。
消息自然很快传到了沈清辞耳中。
彼时,他正在主神殿内,面对着案头堆积如山的、来自各方的紧急奏报——全是关于“魔后白茯苓”在神界各处制造的大小麻烦,毁坏了何物,骚扰了何处,损失几何……每一条都让他本就因她而千疮百孔的心,更添一份沉甸甸的烦躁与……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
当他听到揽月宫的汇报,尤其是苏见夏那声“幼稚”的感叹时,一直紧蹙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冰封般的嘴角,难以自制地抽了抽。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做那些事时的表情和心态——带着怒意,带着报复的快感,也带着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孩子气的委屈和占有欲。
毁掉所有“碍眼”的、与他相关的东西?
这种举动,本身不就说明……她还在意吗?
这个认知,让沈清辞心头那沉甸甸的痛楚中,竟渗出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悸动与暖意。尽管这暖意很快又被更深的无奈与担忧覆盖。
他知道,她这些举动,虽然让神界鸡飞狗跳,颜面受损,物资有损,但说到底,都是“小打小闹”。精准地踩在能最大程度恶心神界、却又不足以真正触动战争红线的边缘。
炸几座偏殿丹炉,毁几片药田,烧几幅画……这些损失,对于底蕴深厚的神界而言,尚在可承受范围内,远未到需要立即全面开战、不死不休的地步。
但这恰恰更让神界高层憋屈!
堂堂神界,被一个前战神、现魔后如入无人之境般来回骚扰破坏,偏偏还抓不住人(或者说,有人放水),每次都是慢一步,只能跟在她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计算损失。这种钝刀子割肉、又像是被顽童不断挑衅却无可奈何的感觉,简直比打一场败仗还让人窝火!
神界几位元老的脸色,这些天就没好看过。主神殿内的气压,低得让所有神官都战战兢兢。
而这一切混乱的源头,那位始作俑者,在将神界搅得天翻地覆、尤其是去揽月宫“撒完气”之后,似乎终于心满意足(或者说,暂时发泄够了),带着她“顺手牵羊”来的诸多“战利品”(包括那件“陨星魔罗裙”和“寒穹星辉袍”),以及给神界留下的满地狼藉和憋屈怒火,潇洒地拍拍屁股,遁回魔域去了。
神界的夜晚(如果那恒定的清辉也算夜晚的话),似乎终于能暂时恢复一点表面的平静。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那位魔后的“回礼”送完了,可“双婚同辰”的正戏,还没开场呢。
沈清辞揉着愈发疼痛的额角,望着殿外永恒不变的清冷天光,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是化不开的沉重与忧虑。
他知道,她不会就此罢休。
而神界,也绝不会一直忍气吞声。
更大的风暴,正在看似平静的海面下,悄然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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