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一结束，他根本没心思享受那些虚名，马上找到杜甫和吴指南。他的心早就飞到长安城地下更深、更黑暗的地方去了。
“怎么样？”一回到他们住的僻静小院，李白就急着问。
吴指南脸上压不住兴奋，还有点恶心，压低声音说：“找到了！那个张德老吏真没骗人！他带我们走了几条废掉的支渠，在清源记后巷对着的暗河边，发现了这个！”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小心打开。里面是几片深褐色、发霉带怪味的药材渣子，还有半张被水泡过、但还能看清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符文的黄纸。
就在这时，阿依娜在杜甫搀扶下，虚弱地走出来。她脸色还是白，气也不稳，但眼神清亮了不少。一看到那些药材渣和符纸，她立刻皱紧眉头，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
“死气……很淡，但很纯。”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血脉里的「山鬼之力」让她对生和死特别敏感，“这些药材，不是救人命的，倒像是……在喂早就死透的东西。还有这符纸上的力量，阴冷，恶心，让人想吐。”
李白接过骰子和符纸，手指一碰，「太虚剑心」就传来轻微的抗拒感，像摸到了不该有的脏东西。他沉声道：“看来，太阴阁不光在地下活动，还在搞什么……邪门歪道。”
“他娘的，肯定没好事！”吴指南啐了一口，“张老吏还说，永崇坊那段墨绿色的水渠，水流急得邪乎，还带着一股怪味，不像鱼腥，倒像……烂肉放久了。他不敢靠近，说那附近连耗子都看不见。”
线索越来越清楚，也让人越来越心惊。
“不能再拖了。”李白立刻决定，“今晚，咱们亲自下去看看。”
这天晚上，月亮被云遮住，风呼呼地刮。连着两天的乱子让长安宵禁更严了，但对熟悉暗渠的张德和身怀绝技的李白他们来说，躲开巡夜的金吾卫不算难事。
在张德带领下，几人从一个废里坊的隐蔽排水口，钻进了长安城庞大复杂的地下世界。
一股混着淤泥、烂叶子和怪药味的湿气扑面而来。脚下是粘稠的、漫过脚踝的脏水，头顶是低矮的、滴着水的砖石拱顶。黑暗里，只有吴指南手里那颗发着淡淡寒光的「玄冰珠」照着路，映出两边滑腻的青苔和偶尔窜过的、个头大得吓人的水耗子。
“这边，”张德压低嗓子，指着一条岔道，“往这儿走，水更急，味儿也更冲。再往前一段，有个前朝废掉的水门，闸口早锈死了，后面地方不小，平时根本没人去。”
大伙儿屏住呼吸，按张德指的方向走。越往深处，水流果然越急，水色变成不祥的墨绿，那股混着药材和烂肉的腥臭味越来越浓，呛得人喘不过气。阿依娜脸色更难看了，她咬着嘴唇，强忍着血脉里对这死气、污秽的本能抗拒。
忽然，走最前面的吴指南猛地停住，举起「玄冰珠」，低喝一声：“有东西！”
微光下，只见前面水面上漂着几团灰白色的、像棉絮一样的东西，随着水流慢慢蠕动。
“水螅？”杜甫有点疑惑。
“不对！”阿依娜瞳孔一缩，“是……蛊虫！靠死气活的水尸蛊！”
她话还没说完，那几团东西像被惊动了，猛地从水里弹起来，像几道灰白的闪电，直扑最前面的吴指南！
“小心！”吴指南反应极快，低吼一声，体内「玄冰真气」瞬间爆发！他并指如剑，一道冰冷刺骨的剑气呼啸而出，没直接砍蛊虫，而是扫过他面前的水面！
“咔嚓——！”
剑气过处，水面肉眼可见地迅速结冰，一层厚冰飞快蔓延，把那几只扑来的水尸蛊和周围一片水全冻住了！蛊虫在冰里保持着扑过来的姿势，灰白身体微微扭动，再也动不了了。
“好险！”吴指南松了口气，心还在怦怦跳，“这玩意儿太快了！”
“还没完。”李白眼神锐利，看向水门深处，“里面有更‘大’的东西。”
他感觉到一股更浓、更凝聚的死气和邪气，就在那废弃水门后面。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小心破开被吴指南冻住的冰，靠近那扇锈迹斑斑、半开着的巨大铁闸门。浓烈的恶臭简直像有形的东西，从门缝里涌出来。
李白示意大家停下，自己运转「太虚剑心」，把感觉提到最高，悄无声息地透过门缝往里探。
下一刻，就算以他的定力，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门后面不是想象中狭窄的地方，而是一片被人挖大了的、巨大的地下石窟！石窟中间挖了个大坑，坑里不是水，而是满满墨绿色、粘得像浆糊一样的药水！就在那冒着泡的药水里，密密麻麻、一层叠一层地泡着好几十具尸体！
这些尸体男女老少都有，穿的衣服也不同，但都一个样：皮肤是诡异的青黑色，爬满像蚯蚓一样蠕动的暗红色纹路。他们眼睛瞪得溜圆，瞳孔散了，但好像被什么力量撑着，没完全烂掉，反而让人觉得随时会跳起来咬人。一些尸体表面，还粘着刚才攻击他们的那种灰白色水尸蛊，正钻进钻出。
而在坑边，赫然站着三个披黑斗篷、戴惨白面具的家伙！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一面黑幡旗，嘴里念念有词，幡旗上幽光闪烁，和坑里的药水以及泡着的尸体产生着诡异的能量共鸣！
“尸蛊兵……他们在炼尸蛊兵！”李白瞬间明白了眼前的景象。太阴阁不光制造混乱，还在暗地里攒这种邪恶的力量！
就在这时，那三个黑袍蛊师好像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几乎同时转过头，惨白面具下的眼睛，像毒蛇一样盯住了闸门方向！
“被发现了？”吴指南握紧了剑柄。
“正好。”李白眼神一冷，“既然撞上了，就不能让他们再继续！”
他话音刚落，其中一个蛊师已经挥动黑幡，一股浓得像墨的黑气像触手一样，朝着闸门猛射过来！黑气经过的地方，连空气都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我来！”吴指南再次挺身，玄冰剑气纵横交错，化成一道冰墙，硬生生挡住了那腐蚀性的黑气。
同时，另一个蛊师摇动幡旗，坑里药水剧烈翻滚，几具泡在最上面的尸蛊兵猛地睁开了空洞的眼睛，发出“嗬嗬”的怪叫，手脚并用地爬出大坑，带着一身滴滴答答的臭药水，朝李白他们扑来！
“这些鬼东西交给我！”李白沉声道。他没拔剑，身形一晃，「云霞步」展开，像鬼影一样迎向那几具动作还不太灵活的尸蛊兵。他右拳紧握，一股刚猛无比的力量瞬间凝聚——正是「金樽破」！
“嘭！嘭！嘭！”
拳风如雷，准准地轰在尸蛊兵的胸口！没有血肉横飞，只有像打破破皮袋似的闷响！那至刚至阳的拳劲直接透进身体，瞬间震碎了藏在尸蛊兵体内、控制它们行动的母蛊！
母蛊一碎，尸蛊兵往前冲的势头立刻停住，眼里的光灭了，像真正的死物一样瘫倒在地，再也不动了。
“找到要害了！毁掉母蛊！”李白喝道。
吴指南精神一振，剑气更猛，把那个放黑气的蛊师逼得连连后退。
然而，一直没动手的第三个蛊师，这时却发出“桀桀”的怪笑。他把黑幡猛地插进地里，双手结印，嘴里念的咒语突然变得又尖又刺耳！
坑里剩下的尸蛊兵像受了强烈刺激，身体剧烈发抖，身上的暗红纹路光芒大盛，动作一下子快了好几倍！更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黑气从坑底升起，在空中凝成一条模糊的、散发恶念的毒蛇影子，朝着李白他们咬过来！
“小心！他在强行催动所有尸蛊！”阿依娜惊呼，强打精神，双手结印，想用**「山鬼之力」**安抚甚至驱散那股死气，但她现在太虚弱，效果很小。
眼看那毒蛇影子和狂暴的尸蛊兵就要围上来，李白眼中寒光一闪，正要动用更强的力量，吴指南却大吼一声：“擒贼先擒王！”
他硬扛了对面蛊师一道黑气，身体猛地向前一冲，玄冰剑气不再分散，聚成一道极寒的冰锥，快得像闪电，直射那个正在施法催动所有尸蛊的蛊师！
那蛊师显然没料到吴指南这么猛，匆忙想躲，已经晚了！
“噗嗤！”
冰锥精准地穿过了他的胸膛！他身体一僵，嘴里喷出带着冰碴的黑血，咒语戛然而止。空中那条毒蛇影子发出一声无声的惨叫，瞬间散了。坑里那些狂暴的尸蛊兵也像被剪断了线的木偶，动作瞬间僵住，眼里的红光飞快暗淡下去。
剩下两个蛊师一看不妙，对视一眼，猛地扔出几颗黑色丸子。
“轰！”“轰！”
丸子炸开，爆出大团浓密的、带着刺鼻气味的黑烟，瞬间罩住了整个石窟。
“咳咳……别让他们跑了！”吴指南捂着被黑气擦伤的手臂，急道。
李白运转「太虚剑心」，目光穿透浓烟，锁定了那两个正慌慌张张往石窟深处另一个出口逃的身影，正要追，目光却无意扫过一具被他拳劲震碎母蛊后倒地的尸蛊兵。
那尸蛊兵身上的衣服虽然又破又脏，但还能看出，样式和普通老百姓或者士兵完全不同。衣角上，一个模糊但还能认出的标记，像根冰针，猛地扎进他眼里——
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金乌，周围绕着云纹。
这是……太子东宫属官或者卫率的标记！
李白的脚步，瞬间停住了。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爬上来。
东宫？！
是太子在暗地里炼这种东西？
还是……有人故意栽赃？
浓烟慢慢散了，石窟里只剩下乱糟糟的大坑、僵住的尸蛊、还有那个胸口插着冰锥、已经死透的蛊师尸体。空气里弥漫着死寂和更深的谜团。
吴指南和杜甫也看到了那具尸蛊兵身上的标记，两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太白兄，这……”杜甫的声音带着不敢相信的惊慌。
李白沉默着，走到那具尸体旁，蹲下去，仔细看了看那个金乌标记，确认没错。他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太阴阁、李林甫、太子、尸蛊兵、东宫标记……这几样东西之间，到底藏着怎样一幅复杂又凶险的图景？
“这事，绝不简单。”李白慢慢站起身，目光深得像黑夜，“先离开这儿。今天看到的，除了张老吏，绝对不能再跟外人提。”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恐怖的尸蛊坑，还有那刺眼的东宫标记，心里明白，长安这潭水，比他们想的，还要深，还要浑。
真正的风暴，可能才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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