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回到家时，母亲正躺在床上抓着红绳。手指一根根勾过去，又松开，像在数什么。他把背包放在桌边，拉开拉链，准备把工地拍的照片整理出来。
一张信封滑了出来。
白色外壳，烫金字体——“省公安厅特聘入职函”。
他愣了一下。这东西不该现在到的。周默说流程要下周才走完。
他拿起信封，指尖碰到夹层边缘，有点黏。
翻过来一看，右下角有块暗红色印子，已经干了，但能看出是液体渗出来的痕迹。
他用指甲轻轻刮了下，粉末状碎屑掉下来。
不是墨水，也不是颜料。
是血。
他立刻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正式文件。纸面平整，公章清晰，签名栏写着他的名字，打印体，但下面多了一行手写小字：“欢迎加入游戏。”
他盯着那句话，心跳加快。
陈默死前，也在纸上写过类似的话。
他冲进厨房，从柜子里翻出酒精灯和镊子，这是他以前做实验留下的。点燃后，他用镊子夹着文件一角，快速扫过火焰。
没有反应。
他又找来苏念之前给他的紫外线检测笔，打开开关，蓝光扫过纸面。
起初什么都没有。
直到找到签名栏下方。
荧光浮现一行字：
“继续查下去，你会成为下一个陈默。”
字迹歪斜，像是用隐形墨水写的，只有特定波长才能看见。
林骁把笔放下，坐在椅子上。
对方知道他会用紫外光检测。
也知道他一定会查。
这不是恐吓，是邀请。
他拿出手机，拨通周默电话。
响了三声，接通了。
“你收到了？”周默声音很平静，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
“你怎么不拦一下？这种东西也能寄进来？”
“拦不住。”周默说，“它走的是内部人事通道，盖了章，贴了条形码，系统显示‘已签收’。没人会查一个即将入职的顾问文件。”
“可上面有血。”
“我知道。”周默顿了顿，“技术科刚做完比对，是陈默的血型，Ab阴性。和他在天台留下的血迹一致。”
林骁握紧手机。“他是怎么死的，你们到现在都没公布。现在有人拿他的血来做威胁信，你还说拦不住？”
“这不是普通的威胁。”周默说，“这是宣告。对方在告诉我们，他能接触到尸体，能拿到血液样本，还能进入省厅人事系统修改文件。这个人不在外面，他在里面。”
林骁沉默了几秒。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启动应急预案。”周默默默地说，“但从现在起，你不再是被保护的对象。你要做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退还是留。”
林骁笑了下。“你现在才问我？我早就在局里了。”
“这次不一样。”周默声音压低，“如果你留下，就是正式接受特聘。身份录入系统，档案归档，所有行动记录在案。你将不再是‘少年顾问’，而是省公安厅注册刑侦协理员，拥有调阅三级以下案件权限。”
“听起来挺厉害。”
“但也意味着，你一旦出事，就是公职人员遇袭。案子会上报公安部，媒体会跟进，整个系统都会动起来。我不想你背这个风险。”
林骁低头看着那份文件。
血印还在，荧光字也还在。
他忽然想起母亲织红绳那天的样子。她坐在床边，一针一线，嘴里哼着老歌。那时候他还小，问她为什么非要织这个。
她说：“线断了，人就散了。只要线在，总能找回来。”
他现在明白了。
那根红绳，不是护身符。
是标记。
就像这份文件上的血印。
也是标记。
他站起来，走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
用冷水洗了把脸。
然后回到桌前，撕下一页笔记本纸，写下几行字：
1. 黑卡编号与塔吊钢缆一致 → 陈渊在测试变量
2. 母亲病床画数字 → 黄金分割率 → 数学控制模型
3. 特聘函用陈默血 → 对方掌握法医资源 + 省厅内网
写完后，他把纸折好，塞进信封。
接着，他咬破右手食指。
血珠冒出来。
他对着特聘函签名处，用力按了下去。
鲜红的指纹盖住了大印的名字。
也盖住了那句“欢迎加入游戏”。
他重新拨通周默电话。
“我签了。”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
“你确定？这一步走出去，就不能回头了。”
“我已经回头看过太多次。”林骁说，“每次回头，都看到我妈躺在那里。看到我爸扛钢筋。看到陈默从天台摔下来。我不想再看了。”
“好。”周默的声音变了，“明天早上八点，警校报到教室。穿便装，带身份证，别告诉任何人。”
电话挂断。
林骁把信封放进背包最里层。
然后打开电脑，登录校园论坛。
他找到自己三个月前发的小说章节，点击编辑。
在末尾加了一句话：
“下一章，叫《血色入职》。”
发布。
刷新页面。
不到十秒，一条匿名回复跳出：
“你喜欢玩火，我就给你一场大火。”
他没回。
关机。
起身去卧室，从抽屉底层拿出护腕。
那是他写稿三年磨出的老茧见证。
他戴上，拉紧。
门外传来敲门声。
两短一长。
是周默约定的暗号。
他走过去开门。
周默站在外面，手里拿着一把枪。
不是制式配枪。
黑色，短管，消音器未装。
他把枪放在桌上。
“从现在起，你有资格持有它。”他说，“但它不会保护你。只会提醒你，每一次扣扳机，都要想清楚代价。”
林骁没碰枪。
他只问了一句：“谁是第一个牺牲者？”
周默看着他。
“是你妈。”他说，“但她不是最后一个。”
林骁点头。
他知道。
所以他不能停。
也不能怕。
他拿起背包，走出门。
夜风吹在脸上。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
月亮被云遮住一半。
他迈步往前走。
周默跟在他身后。
两人影子拉得很长。
街角路灯忽明忽暗。
林骁突然停下。
他摸出手机，打开相机，对着路灯拍了一张。
放大。
在灯光边缘，有一串极小的数字投影：
07-a-618
和黑卡背面的编号一样。
他转身看向周默。
“他一直在看着我们。”
周默没说话。
只是把手搭在他肩上。
两人继续前行。
脚步声落在水泥地上。
清脆，稳定。
像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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