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秀芳和顾建国擦洗完，换了身干爽的衣裳，从后院回到屋里，才觉得这院子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咦？这就走了？”李秀芳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往堂屋里瞅了一眼。
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见。
“估计是待在这边不习惯，回去了。”顾建国打了个哈欠，今天又是上工又是应付亲戚，他也累得够呛。
李秀芳点点头，也没多想。
她走进厨房，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收拾的。
结果一进去，她就愣住了。
灶台擦得干干净净，都能照出人影儿。
碗筷也都洗刷好，整整齐齐地码在碗柜里。
连地上都扫得一干二净，没有半点杂乱。
李秀芳心里嘀咕起来。
“这俩人，白天不走，非得等到天都黑透了才走，真是的，万一路上出点啥事可咋办？”
嘴上虽然这么念叨着，但她心里其实已经不怎么气了。
她现在甚至有点怀疑，这娘俩就是想多蹭一顿晚饭。
瞧瞧晚上吃饭那架势，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吃得那叫一个香，饭量比她家建国都大。
不过，现在看着这井井有条的厨房，李秀芳又觉得，这大嫂虽然爱占小便宜，人懒嘴馋，可干起活来，还真是没得说，麻利得很。
算了算了，亲戚一场，吃顿饭就吃顿饭吧。
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自从家里日子好过起来，李秀芳就养成了个习惯，每天睡觉前，都要把家里的存货清点一遍，看着那些粮食和肉，她睡觉都觉得踏实。
她习惯性地走到墙角的那个大瓦罐前。
这是她专门用来放鸡蛋的。
她伸手往里一摸。
嗯？
怎么感觉轻飘飘的？
李秀芳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瓦罐抱起来，凑到微弱的煤油灯光下一看。
罐子底都快露出来了！
本来满满当当几十个鸡蛋，现在就剩下孤零零的几个躺在底下。
她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她猛地抬头，看向碗柜。
那放着腌的腊肉，肥瘦相间，油光水亮，是她留着给孩子们解馋的，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动一筷子。
可现在，那串腊肉明显短了一大截！
好像被人硬生生砍走了一半！
李秀芳的呼吸都停滞了，她又跌跌撞撞地扑到那个装着红糖的罐子前，一把拧开盖子。
里面空了一大半！
腊肉、鸡蛋、红糖……
这些她眼珠子一样宝贝的东西，全都没了一半还多！
这些东西，可是他们家下半个月的指望啊！
短暂的死寂之后，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整个院子的宁静。
“啊——家里遭贼了！”
“杀千刀的贼啊！”
顾建国和刚从屋里出来的顾柔姐弟俩，听到这声惨叫，魂儿都快吓飞了，赶紧朝着厨房冲了过去。
一进门，就看见李秀芳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心疼得直掉眼泪。
“我的肉啊……那可是半扇腊肉啊，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啊！”
“还有那十几个鸡蛋……我攒了多久才攒了那么点……”
“那该死的贼！天打雷劈的东西！怎么就盯上我们家了！敢偷我们家的东西！”
李秀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的时候，感觉心都在滴血，肉疼得不行。
“早知道要被贼偷了，我平时省吃俭用个什么劲儿啊？我还不如都给孩子们吃了！”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亏，猛地从地上一挣扎起来。
“不行，我要去找大队长！我非要把那杀千刀的抓出来不可！”
顾建国上前看了一眼，那空了一半的柜子和瓦罐，让他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东西确实少了一大半。
可他虽然脑子转得没那么快，却也不是个傻子。
这前前后后才多久的功夫？
家里的大门锁得好好的，院墙也高，外面的贼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精准地偷走这么多东西？
这不像是外贼。
倒像是……家贼！
眼看李秀芳真要往外冲，顾建国一把将人给死死拦住。
“秀芳！你先别冲动！你先冷静下来想想！”
“我冷静不了！我的肉都没了！”李秀芳气得脸都涨红了。
顾建国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飞快地说道：“你好好想想，咱们去后院烧水的时候，谁在屋里？谁在厨房？”
李秀芳的哭声和叫骂声戛然而止。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们在后院……
周兰和李小满……在厨房里……
她们说要帮忙干活……
然后，她们就悄无声息地走了……
一个个片段在李秀芳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最后拼凑成一个让她无法接受的事实。
她的脸，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
“是……是她们？”
李秀芳的声音都在发抖，不是气的，是觉得荒唐，是觉得心寒。
她觉得自己对这娘俩已经够可以的了。
人一来，她就杀鸡待客，好吃好喝地供着，生怕怠慢了人家。
结果呢？
结果人家转头就把你家当成了自己的菜篮子，看上什么拿什么！
这哪里是走亲戚？这分明就是来抢劫的！
顾柔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毫无波澜。
她妈就是太好面子，心又软，才会被这种人拿捏得死死的。
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李秀芳的背。
“妈，现在知道就行了，总比以后被蒙在鼓里，吃更大的亏要好。”
一句话，把李秀芳从那种被背叛的巨大屈辱感中拉了出来。
对！
幸好现在看清了！
李秀芳的眼神瞬间就变了，那点子心软和难过，全都被熊熊的怒火所取代。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好啊……真是好样的！我的亲大嫂！”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绝对不能！”
李秀芳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油灯都跳了一下。
“明天！明天咱们一家子都去姥姥家！我倒要当着全家人的面问问她，她到底要不要脸！”
因为是家贼，这事儿嚷嚷出去，丢的是自己家的脸。
所以他们最终没有声张，决定明天关起门来，自己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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