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出一块干净的布，把桌上剩下的大馒头一个个包好，又找了两个带盖的搪瓷碗，把腊肉和炒鸡蛋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最后用个布袋子把这些都装好。
顾柔看着她妈这一通忙活，有些不解：“妈，你这是？”
李秀芳把袋子往胳膊上一挎，眼睛一瞪。
“给你姥姥送去，凭什么便宜了那帮白眼狼，咱们家的东西，喂狗也不能给他们吃！”
这下她根本就没打算把东西给家里那些兄弟，只想着给自家的老娘吃。
“建国，顾柔，顾川，走！跟我回娘家！”
李秀芳一声令下，也不管两人反应，自个儿就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顾建国叹了口气，也知道老婆这火不发出来是过不去了，默默地跟了上去。
顾柔看着她妈那像是要去干仗的背影，心里也提着一口气，赶紧快步跟上。
他们的村子离李秀芳的娘家李家村，足足有五公里路。
这年头的土路坑坑洼洼，全是石子，走起来费劲得很。
别看李秀芳吃饭的时候慢悠悠的，但是这会儿出了门，那两条腿就跟装了风火轮似的，走得飞快。
她那双腿不长，但是常年干农活，走起路来又快又稳，一天走个几公里对她来说是小事情。
以前更加年轻的时候，一天走十公里都可以。
李秀芳心里那个急啊，烧得慌。
她一边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还不忘回头催促。
“你们俩倒是快点啊，磨磨蹭蹭的，等到了那边，黄花菜都凉了！”
顾柔和顾建国在后面跟着，几乎要小跑起来才能跟上。
顾柔心想，烧起来就好，那些个不值当的亲戚，早点看清，以后不往来就是。
就这么急吼吼地走了一个多小时，李家村的轮廓总算出现在眼前。
李秀芳连口气都没歇，直接就冲进了村里，直奔自家娘家的大院子。
一到地方，她连门都没敲，一脚就迈进了院门，扯开嗓子就开始嚎。
“周兰，李小满！你们两个不要脸的贼偷子，给我滚出来！”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跟平地里炸了个雷似的，把院子里正在晒太阳的几只老母鸡都吓得扑棱着翅膀乱飞。
屋里屋外的人，也都被这一嗓子给喊了出来。
“谁啊，大早上咋咋呼呼的，奔丧呢？”一个探头探脑的邻居小声嘀咕。
里屋门帘一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走了出来，看到李秀芳，脸上先是一喜，随即又被她这满脸的怒气给弄懵了。
“丫头，你怎么来了？”
正是李秀芳的亲娘，李老太。
李老太旁边，又跟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皱着眉头看着李秀芳。
“你这一早上的找你嫂子干嘛？吃了枪药了？”
李秀芳现在满脑子就是要撕人，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她就跟老娘招呼了一声，眼睛跟刀子似的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没看到人，火气更大了。
“周兰！你个手脚不干净的贼！给老娘滚出来！”
“还有李小满！你个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玩意儿！”
“老娘好心好意留你们吃饭，你们倒好，转头就把我家给偷了！你们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给我出来！”
李秀芳骂得一句比一句难听，一句比一句响亮。
这下，不光是李家人，连周围的邻居都听到了动静，纷纷从自家院里探出头，或者干脆搬着小板凳凑到门口来看热闹。
这年头农村里没啥娱乐活动，这种指名道姓的骂街，可是比看大戏还精彩。
“哎哟，这是咋了？秀芳骂她嫂子是贼呢？”
“听这意思，是周兰偷了她家的东西？”
“不会吧？再怎么说也是亲戚，能干出这事？”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东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李秀芳的大哥，李满仓，黑着一张脸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旧褂子，一脸的没睡醒，被自己媳妇的名字和“贼”这个字眼给刺激得脑门青筋直跳。
“李秀芳！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鬼话！”
李满仓几步走到院子中间，指着李秀芳的鼻子就骂。
“你要回娘家就回娘家，怎么一回来就编排你大嫂？什么偷东西的，这些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你还要不要脸了！”
一听这话，李秀芳当场就炸了。
她把胳膊上的布袋子往地上一摔，叉着腰就怼了回去。
“我不要脸？我看是你们不要脸！”
“大哥！你还好意思问我！你都不知道你娶了个什么样的好媳妇！你知不知道她都干了什么好事！”
李秀芳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指着自己的鼻子。
“昨天，就在昨天！她们娘俩在我家，我好心让她们收拾收拾，一家人都在后院擦洗身子，准备好好休息。”
“可结果呢？我们收拾好自己，一出来，厨房里准备当早饭的腊肉、鸡蛋，还有那一罐子的东西红糖全都不见了！”
“一根毛都没剩下！”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带上了哭腔，那不是伤心，是气的。
“我还以为是哪个天杀的贼进村了，把我家的厨房给搬空了！谁知道刚好那么巧，她们娘俩前脚刚从我家走，我家的东西后脚就不见了！”
李秀芳死死地盯着李满仓，一字一句地质问：
“大哥，你来给我评评理！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一个是我大嫂，一个是我亲侄女，她们要真是饿了，跟我说一声，我能不给她们吃吗？
要只是拿点东西吃，我至于大老远跑回来，站在这里跟你吵吗？”
“可她们那是拿吗？那是偷！是搬空！”
李秀芳伸出手指头，哆哆嗦嗦地比划着。
“我那一大盘子腊肉，还有那二十多个鸡蛋，光这两样，加起来都快十块钱了！”
“十块钱！”
“大哥你说说，谁家经得起这样偷？这跟拿刀子在我心口上剜肉有什么区别！”
“十块钱”这三个字一出来，整个院子连带外面看热闹的人群，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乖乖！
十块钱！
这年头一个壮劳力在生产队里累死累活干一天，也就挣几个工分，折算下来一天几毛钱。
十块钱，那得是普通人家两三个月的嚼用了！
这已经不是小偷小摸了，这简直就是抢劫！
李满仓也被这个数字给砸懵了，他张了张嘴，脸上的怒气瞬间就变成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你……你说的是真的？十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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