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堂屋静得吓人。
先前还吵得跟菜市场似的，七嘴八舌，唾沫星子乱飞，这会儿却像是被人按下了静音键，一点声响都没了。
只有顾柔收音机里放出来的那段话，还在每个人耳朵边上清清楚楚地回荡——正是周小兰和李小满背地里商量的声音，又尖又利，跟她们刚才那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哭腔判若两人。
所有人都僵住了，目光跟针一样，齐刷刷扎在当中那两个女人身上。
周小兰和李小满，俩人脸上一丝血色都没了，煞白煞白，直愣愣地杵在那儿，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刚才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会儿泪珠子还挂在腮帮子上，可那表情，活像是大白天见了鬼。
顾柔“啪”一下按停了收音机，率先打破了这死一样的沉寂。
这收音机一直放在她的布袋包里。
这么迟拿出来就是为了让舅舅们看清这两人的嘴脸。
“说啊？”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寒气，刮得人耳朵疼，“刚才不是挺能说的么？哭啊？怎么不继续了？”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眼神跟刀子似的，在周小兰和李小满脸上来回刮。
“你们不是冤枉得很么？不是伤心欲绝么？演得可真像啊！要不是我手里有这东西，今天这顶‘欺负人’的大帽子，是不是就死死扣在我们家头上了？
姥姥和舅舅是不是都得觉得我们一家子都是黑心烂肝的坏种？”
她音量猛地一提，厉声喝道：“说话！”
这一声跟炸雷似的，周小兰和李小满同时猛地一哆嗦，魂儿都被吓飞了半截。
周小兰嘴唇哆嗦得厉害，想开口，却只发出几声含糊的“我……我……”，下巴颏都在打颤。
她无措地扭头去看旁边的李小满，手指死死掐着自己的衣角，骨节都泛了白。
李小满更是狼狈，脑袋都快耷拉到胸口了，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就是想躲开那些审视的、鄙夷的目光。
她张了几次嘴，喉咙里跟堵了团棉花似的，硬是挤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完了！
这是周兰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她慌乱地把求救的视线投向旁边的李满仓，又去看她那个刚才还心疼得不行的婆婆李家姥姥。
可这一看，周兰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底。
她发现，李家所有人的表情，全都变了。
李家姥姥刚才还拉着她胳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哪还有半点心疼，只剩下震惊和不敢相信。
李满仓的脸，更是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死死地盯着周兰，那样子，像是要吃人。
触及到周兰母女俩投过来的视线，李家人才猛地回过神来。
刚才那录音机里说的是啥？
“快，这个腊肉好，多拿几块！”
“妈，还有鸡蛋！”
“怕什么！你姑姑那个人最好面子！”
这些话，一句一句地在他们脑子里回放。
所以……东西真的是周兰和李小满偷的？
真的是她们拿的！
意识到这一点，李家人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当众扇了无数个大耳刮子。
刚才他们还信誓旦旦地指责顾柔，还跑去安慰周兰，结果呢？
他们全都被当成了傻子耍！
一时间，所有李家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混杂着愤怒和羞愧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院子中间的周兰母女。
那一道道视线，就像刀子一样，刮在母女俩身上。
根本不用顾柔和李秀芳他们再说什么。
“哇”的一声，一个身影猛地从人群里冲了出来。
是一向不怎么说话的李果果。
她冲到李小满面前，一把就将她推倒在地。
“你们没良心！”
小姑娘的嗓音还带着哭腔，气得浑身发抖。
“我姑姑对你们那么好！给你们肉吃，还让你们在家里住！”
“你们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来！恶心！”
李小满本来就吓傻了，被这么一推，站立不稳，一屁股就跌坐在了地上，摔得“哎哟”一声。
她也顾不上疼，慌忙地摆着手，想解释。
“不是的，姑姑，你们听我说，我……”
话还没说完。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清清楚楚地响彻整个院子。
所有人都被这一下给惊着了。
只见李满仓铁青着脸，扬起的手还没放下，手掌心火辣辣的。
他这一巴掌，直接扇在了周兰的脸上。
周兰的头被打得偏到一边，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起来。
她捂着脸，彻底懵了。
李满仓还不停手，反手又是一个巴掌，甩在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李小满脸上。
“啪！”
又是一声脆响。
“丢人现眼的东西！”李满仓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她们娘俩，嘴唇都在哆嗦，“我李满仓的脸，今天全被你们两个给丢尽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媳妇和闺女，怎么能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还是偷自己亲姐姐家的！
这让他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
院子里，除了李小满低低的抽泣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李家姥姥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看着眼前这烂摊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两个舅妈也尴尬地站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再也不敢往周兰跟前凑了。
闹了半天，人家顾家才是受害者，她们刚才还帮着小偷指责受害者，这叫什么事啊！
实在是没想到相处这么久的大嫂是这样的人。
冤枉李秀芳也就算了，把她们当成什么了？
当成猴耍吗？
希望经过今天这件事情，李秀芳可不不要记恨上他们啊。
他们也不想这样的，是真被人骗了。
众人的眼神不约而同的看向李秀芳。
这一次，李秀芳没有像之前那样歇斯底里地哭喊。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眼前这场闹剧。
等到李满仓打完了人，她才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到了周兰面前。
她的声音不大，却冷的像冰碴子。
“把我家的东西，给我。”
周兰捂着火辣辣的脸，听到这话，身子一颤，急忙开口辩解。
“姐，我……我不是故意的，那些东西，我就是……我就是想着家里好久没吃上好东西了，满仓和孩子们都瘦了，我就想着……想着拿点回去给他们补补……”
她一边说，一边哭，试图再次博取同情。
她想把这件事说成是为了李家好，是为了丈夫和孩子。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秀芳冷冷地打断了。
李秀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我说，把我家的东西，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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