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的红绸从飞檐垂到石阶,风一吹就簌簌作响,像无数只红蝶振翅。廊下挂着的走马灯转得正欢,画着“麒麟送子”“五子登科”的灯影投在青砖上,忽明忽暗地追着孩子们的脚印跑。
万答应(如今已是婉嫔)抱着赵安坐在主位旁的软榻上,小家伙穿着件赤金绣的小袄,领口别着那枚刻“安”字的长命锁,锁链绕在婉嫔腕间,时不时被他攥着晃两下,叮铃叮铃的响。赵宁躺在乳母怀里,粉雕玉琢的小脸埋在锦被里,只露出点毛茸茸的胎发,倒比哥哥安分得多。
“婉嫔娘娘气色真好。”容嬷嬷端着碗银耳羹过来,眼睛笑成了月牙,“瞧这龙凤胎养得多精神,尤其是小皇子,那眉眼,活脱脱是陛下的影子。”
婉嫔低头摸了摸赵安的脸颊,指尖划过他额间的小红痣——这痣生得巧,正好在眉心,像点了颗胭脂。她轻声道:“随他父皇,性子也野,昨夜闹了半宿,奶都没吃够就蹬腿。”
正说着,殿外传来一阵马蹄声,赵珩穿着常服大步进来,身上还带着点风尘气。“刚从军营回来,没误了时辰吧?”他走到软榻边,先捏了捏赵安的小手,又俯身看了看赵宁,眼底的疲惫瞬间被笑意冲散。
“陛下回来得正好,刚要开席呢。”雨柔从里间出来,身后跟着六个蹦蹦跳跳的小家伙,长子攥着他那枚带豁口的银锁,跑起来叮当作响,差点撞在赵珩腿上。
“慢着点!”赵珩捞住他,在他屁股上轻拍了一下,“都当哥哥了,还这么毛躁。”
长子咧开嘴笑,举着手里的糖人往婉嫔面前送:“万母妃,甜的!给弟弟妹妹吃!”
婉嫔笑着接过,刚要放进嘴里,赵安忽然伸出小手抓住糖人,吧唧一口咬在上面,糖渣沾了满脸。众人都笑了,赵珩掏出帕子给他擦脸,无奈道:“跟你大哥一个德性,见了糖就没命。”
开席时,御膳房的厨子推着个巨大的食盒进来,揭开盖子的瞬间,香气漫了满殿——最上面摆着个八仙过海的糖塑,底下是蒸糕、蜜饯、八宝饭,样样都透着喜气。李将军提着酒坛闯进来,嗓门比走马灯的转珠声还响:“陛下!老臣带了西域的葡萄酿,得给小皇子小公主满饮三杯!”
“胡闹。”赵珩笑着踹了他一脚,“孩子们才满月,喝什么酒?要喝跟朕来。”话虽如此,还是让内侍给李将军斟了碗,又对婉嫔道,“你少喝点,尝尝意思就行。”
婉嫔抿了口果酒,甜丝丝的带着点酸,像极了刚入宫那年,赵珩赏她的那盏酸梅汤。她看着殿内的热闹——李将军和兵部尚书划拳,输了就被长子揪着胡子灌酒;雨柔正给赵宁喂米汤水,小家伙吧唧着嘴,睫毛上沾着点米糊;赵珩被几个老臣围着敬酒,却总时不时回头看她和孩子们,眼神软得像化开的蜜糖。
忽然,长子举着糖塑跑过来,不小心撞在食盒上,八仙过海的糖人“啪”地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他吓得脸都白了,瘪着嘴要哭,赵安却在婉嫔怀里咯咯笑起来,小手拍着锁链,叮铃响得更欢。
“没事没事。”雨柔捡起一块最大的糖塑递给长子,“碎了才好呢,岁岁(岁岁)平安。”她又捡起块小的,捏碎了喂给赵安,小家伙吧唧着嘴,把糖渣蹭得满嘴都是。
婉嫔看着那枚沾了糖渣的长命锁,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她想起刚入宫时,自己住在偏僻的碎玉轩,连块像样的糕点都吃不上;想起雨柔派人送来的苏绣锦缎,针脚细密得像春夜的雨;想起赵珩握着她的手说“换个大些的宫殿”时,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头发颤。
这些细碎的温暖,就像此刻地上的碎糖,看着不起眼,拼起来却甜得让人发慌。
宴到中途,赵珩抱着赵安去给老臣们“敬酒”,小家伙不知轻重,一把抓住户部尚书的胡须,拽得老头嗷嗷叫,满殿的笑声差点掀了屋顶。婉嫔抱着赵宁,听着那喧闹声,忽然觉得这深宫的墙好像消失了,只剩下满殿的灯火、孩子的笑声,和锁链上化不开的糖甜。
夜深时,客人们渐渐散去,赵珩抱着睡熟的赵安回来,婉嫔正给赵宁换尿布。他凑过去看,见小女儿的长命锁上也沾了点糖渣,忍不住笑:“这俩小家伙,把满月宴过成了糖球宴。”
婉嫔没说话,只是低头,用手帕轻轻擦着锁上的糖渣。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锁身的“宁”字在光里闪着柔和的光,像在说——往后的日子,就该这样甜下去。
后来有人说,那日景仁宫的糖香飘了整整三天,连御花园的蜜蜂都绕着殿门打转转。而那枚沾过糖渣的长命锁,被赵宁戴到十岁,锁链磨得发亮,“宁”字的刻痕里总藏着点化不开的甜,像极了那个满月宴上,无声漫开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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