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平这句询问，那伙计脸上职业化的热情笑容，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他重新上下打量了陈平一遍，这一次，目光中那份对顾客的热情淡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和探究。
眼前这人，修为是炼气七层，在这梧桐坊市中虽然不算低，但在万宝楼这种地方，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看他刚才购买凝气丹时那干脆利落的模样，应该是个手头还算宽裕的散修，或者是哪个宗门出来历练的弟子。
可卖符箓？
这门营生，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伙计在万宝楼当差多年，见过的符师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真正能靠此道吃上饭的，无一不是浸淫此道多年，有着稳定成功率和独门手艺的成名人物。
并且一个真正有本事的符师，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各大商铺的座上宾，根本不需要自己上门来推销。
而对面这位，面生的很，显然不是坊市里那些小有名气的符师之一。
伙计的心里瞬间就有了判断。
他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热切，但话语中却带上了一丝委婉的距离感。
“道友说笑了。”他摆了摆手，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我们万宝楼收购符箓，向来都是由专门的管事负责的，小的可做不了这个主。
“而且，不瞒您说，我们楼里一般只收那些在坊市里小有名气的符师绘制的精品，寻常的符箓，我们这里实在是不缺的。”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有直接拒绝伤了和气，又清晰地表明了万宝楼的门槛。
我们是大店铺，有自己的规矩。
没有名气，没有过硬的货色，就别来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陈平心中了然。
这种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大家大业的万宝楼，自然有自己的高傲和规矩。
若是谁随便拿几张符箓过来都能卖掉，那这万宝楼的生意也就不用做了。
没有门路，没有名气，想把东西卖进去，确实难如登天。
他没有因为对方的婉拒而有丝毫的不快，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
那伙计见陈平听完后只是沉默不语，便以为他已经知难而退，心中也松了口气。
他最怕遇到那种听不懂话，非要胡搅蛮缠的客人，脸上的笑容又恢复了几分，冲着陈平拱了拱手，算是尽了最后的礼数。
“道友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小的还要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说完，他便准备转身，将这个看起来没什么油水的“穷客人”晾在一边。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陈平不慌不忙的开口了。
“我想见一见贵店的掌柜。”
伙计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他，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见掌柜？
掌柜的是何等人物？筑基期的前辈高人，岂是你说见就见的？
就在他准备用更强硬的口气回绝时，陈平的下一个动作，让他把所有到了嘴边的话，都硬生生咽了回去。
只见陈平依旧是那副不急不缓的模样，掌心从储物袋一划而过，从里面取出了一块通体温润的白玉令牌，随手放在了身前的柜台之上。
只见那块白玉令牌之上，正面用古篆雕刻着“万宝”二字，背面则是一道繁复而又独特的纹路，正是万宝楼内部发放的贵宾信物！
令牌与柜台的黑沉木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当那伙计看清那块令牌的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
这种令牌，虽然算不上万宝楼发放的最顶级的那一类，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拥有的。
能持有此令者，无一不是与万宝楼有过大额交易，或是被掌柜亲自认可的有潜力的贵客。
伙计脸上的那点疏离与不耐，瞬间被惊愕与惶恐所取代。
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炼气七层修士，竟然会是楼里的贵宾！
“道友，这……这是……”他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了。
陈平没有理会他的失态，也没有为难他，只是收回了手，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再次重复：“我想见一见你们的掌柜，劳烦通报一声。”
“是！是！道友您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伙计哪里还敢有半分怠慢，他对着陈平连连躬身，态度谦卑到了极点，然后便一路小跑，朝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冲去，连招呼其他客人都顾不上了。
很快，便有另一位眼力劲十足的伙计，满脸堆笑的将陈平请到了一旁专门用来待客的区域。
这里用一道精致的屏风与喧闹的大厅隔开，环境清幽雅致。
一张由上好灵木打造的茶桌，两张铺着柔软兽皮的椅子，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香炉，正燃着一缕宁神静气的清香。
“贵客请用茶。”
一杯散发着淡淡灵气的热茶被奉上，陈平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面色平静，心中却在快速思索。
这块令牌，果然好用。
它就像是一把钥匙，为自己打开了这扇原本紧闭的大门。
但他也清楚，令牌只是敲门砖，能见到掌柜的，只是第一步。
真正能否谈成这笔生意，让万宝楼成为自己日后稳定的销货渠道，最终还是要看自己拿出来的符箓，品质究竟如何。
五年前那位筑基掌柜，给他留下了一些印象。
对方看似和煦，实则精明无比，绝不是能轻易糊弄过去的人物。
待会儿的交谈，自己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就在他思索之际，通往二楼的楼梯处，传来了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伴随着脚步声的，是一股远比炼气期修士要厚重磅礴的灵压，如同潮水般，缓缓地从楼上蔓延下来。
这股灵压虽然没有刻意针对任何人，却依旧让整个一楼大厅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那些正在挑选商品，或是与伙计讨价还价的炼气期修士，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纷纷朝着楼梯口的方向投去了敬畏的目光。
陈平也感受到了这股压力。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缓缓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
片刻之后，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来人身穿一身裁剪得体的锦袍，身形微胖，面带和煦的微笑，正是五年前他见过的那位筑基期掌柜。
五年过去，岁月似乎没有在对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掌柜的没有理会大厅中其他人的注视，他的目光在楼下随意一扫，便越过屏风，精准的落在了站起身的陈平身上。
他的目光平静而又温和，却仿佛能洞穿人心，让人不敢有丝毫的杂念。
他缓步走下楼梯，来到了陈平的面前，脸上那和煦的笑容更盛了几分。
“听伙计说，是小友要见我？”
掌柜的声音温和醇厚，听起来让人如沐春风，但其中，却蕴含着一丝属于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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