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正阳门下，贺老头的小酒馆内。
李明辉刚坐下，便直截了当地告知徐慧真：“后勤部那边拍板了，只要样品过关，以后你家作坊的酒，我 们长期采购。”
徐慧真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这下好了，家里的酒再也不用被贺老头这类酒馆拖欠酒钱，作坊的周转难题总算能解了！可她随即一拍大腿，暗叫不妙：今儿出来急着等电话，压根没带酒。
眼珠一转，她立刻朝着柜台喊：“贺大叔你过来一下。”
贺老头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过来。
徐慧真小声说道：“给我装三斤牛栏山二锅头！可别像往常那样兑水，我这是要拿去当样品的，关乎正经生意！”
这牛栏山二锅头是老北京的招牌，“掐头去尾取中段”的工艺酿得纯粮酒香，本是样品的好选择 。
贺老头闻言，脸上的褶子都拧成了疙瘩，尴尬地搓着手：“徐家丫头，实在对不住……你前儿送的三坛酒，我都已经勾兑完了。”
“都兑了？”徐慧真瞪圆了眼，一脸不可置信，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得，看来我只能回家一趟取样品了，不过这一来一回就以我那牛车的速度，看来今天是没戏了。”
李明辉转动着手中的车钥匙，说道：“我开车带你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再次返回。”
话音刚落，小酒馆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噔噔噔”传来。
原来是陈雪茹在街上看到了李明辉的汽车，正停在小酒馆门口，便径直找了过来。
陈雪茹穿着剪裁合体的旗袍，踩着小高跟，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嘴上还涂着艳丽的口红，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欣喜，压根顾不上风度，径直闯了进来：“李大哥！可算遇着你了！”
她打眼就瞧见了李明辉，又瞥见一旁的徐慧真，眼底闪过一丝警惕！”心想李大哥一起喝酒，这女孩是谁？难道是他的相亲对象？
“李大哥，侯家一家人突然失踪的事，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有没有什么猜测？”陈雪茹一屁股坐下，语气急切地追问，完全没顾及小酒馆里还有其他顾客。
李明辉脸色微沉，飞快地递过去一个制止的眼神，眉峰轻蹙——这等敏感事哪能在大庭广众下谈论。
可已经晚了，周边喝酒闲聊的顾客都纷纷竖起耳朵，眼神好奇地往这边瞟，连贺老头都停下了擦酒杯的手，支棱着耳朵听动静。陈雪茹见状才后知后觉失了分寸，赶忙闭上嘴，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
她转眼看向徐慧真，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与敌意：“我和李大哥有要紧事谈，你要是没别的事，我们就先离开了。”
徐慧真早察觉到这女人对自己的敌意，骨子里的韧劲也上来了，不甘示弱地抬了抬下巴：“我还得跟李大哥一起回我家取酒水样品，送去部队呢！你的事就不能往后放放？”
两人瞬间剑拔弩张，气氛僵了下来。李明辉见状赶忙出声打圆场，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别争了。都跟我到车上去说，这些事一件一件捋清楚。”
三人刚踏出小酒馆的门，门帘还没落下，屋里的议论声就像炸开了锅。
“侯家这是彻底没影儿了！”牛爷端着酒碗猛灌一口，粗着嗓门拍了下桌子，“前些日子陈雪茹主动放话跟侯建祥退婚，侯家一家子上门撒泼耍赖，张口就要名誉损失费，把陈家折腾得够呛！”
一旁的片儿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身子往前探了探，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说书似的推演：“牛爷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刚才跟陈雪茹、徐慧真一起走的那位年轻军官，你们看见了吧？那气派、那身段，指定是个不小的官！依我看，陈家背后的依仗就是他！”
“可不是嘛！”牛爷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侯家讹钱讹到陈家头上，八成是触怒了这位军官，人家动动军队上的能量，侯家哪敢不跑？连夜卷铺盖逃出四九城，晚了怕是连骨头都剩不下！”
贺老头端着搪瓷缸子凑过来，咂了口酒附和：“这话在理！那军官一看就不好惹，侯家本就是虚张声势，真遇上硬茬子，可不就得夹着尾巴跑路？现在四九城怕是找不到侯家人的影子咯！”
满屋子的酒客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起劲儿，片儿爷还添油加醋地描绘起“军队出手”的场景，虽然大家知道他可能只是靠臆想编的话，
但还是时不时拍着大腿叫好，嗡嗡的议论声混着酒香飘出窗外。
酒馆里的议论声顺着门缝飘出来，李明辉听着，无奈地勾了勾唇角。
他转头对陈雪茹压低声音：“你看，就露了这么点话头，他们就能编出整套戏码。要是在里头接着说，指不定传成什么离谱的样子。”
陈雪茹脸上掠过一丝尴尬，连忙道歉：“对不起李大哥，是我刚才太心急，没顾着场合。”
李明辉摆了摆手，语气淡然：“无妨。”
三人相继上了车，汽车引擎发动，径直朝着城外驶去。陈雪茹忍不住探头问道：“李大哥，咱们这是要去哪？”
“先去徐慧真家的酿酒作坊取酒水样品，送回部队核验。”李明辉目视前方，语气沉稳，“至于侯家的事，路上跟你说。”
陈雪茹虽有些不情愿去徐慧真家，但也不再多说，乖乖坐直了身子。
徐慧真坐在副驾，心里还惦记着样品的事，却见李明辉瞥了眼后视镜，淡淡开口：“侯家的人，以后在这世上再也见不到了。”
话音落，他右手食指在脖颈处轻轻一抹，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徐慧珍浑身一僵，握着衣角的手指猛地收紧，心头惊涛骇浪——这等凶险徐慧珍浑身一僵，握着衣角的手指猛地收紧，心头惊涛骇浪——这等凶险的内情，自己一个普通酿酒户，真的该听到吗？后背不知不觉沁出了薄汗，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可转念一想，她又悄悄松了口气：李大哥肯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些，还做了这般直白的动作，分明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这份信任重逾千斤，自己万万不能辜负。
她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这事就烂在肚子里，别说对外人提，就是对爹娘也半个字不能漏，免得他们知道后乱嚼舌根，惹来杀身之祸。
车子一路朝着城外驶去，窗外的街景渐渐从热闹的胡同变成了郊外的田埂，徐慧真攥着的手慢慢松开，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时不时瞥向驾驶座上的李明辉，越发觉得这位李团长的身份，远比表面看起来更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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