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铃的清鸣,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指引着方向。星九跃一行人踏出古祭坛弥漫的迷雾,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却并非柳暗花明,而是踏入了一片更加令人心悸的死寂之地。
寂灭荒原。
举目望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种颜色——灰败。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见不到日月星辰,只有厚重的、仿佛凝固了的阴云低垂。大地是龟裂的灰黑,寸草不生,只有嶙峋的怪石和干涸的河床,如同大地上狰狞的伤疤。空气凝滞得可怕,没有风,没有声音,甚至连一丝灵气波动都感觉不到,只有一种能将人灵魂都冻结的、深入骨髓的冰冷与死寂。
这里,仿佛是世界终结后被遗忘的角落,万物凋零,生机绝迹。
“好……好可怕的地方……”星苔紧紧抓着春丫的衣角,小脸发白,声音带着哭腔。连懵懂的孩童都能本能地感受到这片土地散发出的绝望气息。
蒙小玉将怀中依旧虚弱的星峋搂得更紧,圣女守护光晕自发流转,却也只能勉强驱散周身尺许的寒意,颈后的图腾传来阵阵刺痛般的警示。春丫取出厚厚的斗篷给孩子们披上,自己却冷得牙齿打颤。
念蕙手持天音铃,脸色凝重:“此地……法则有缺,灵气枯竭到了极致,连声音和光线都被吞噬了。我的灵识探出不到十丈便消散无形。”她尝试轻轻摇动天音铃,铃身微颤,却只发出一声极其微弱、仿佛被什么东西捂住般的闷响,音波根本无法有效扩散。
星九跃银眸中光芒流转,地脉源眼的感应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模糊地感知到脚下大地深处那近乎枯竭、陷入死寂的地脉。他对照着脑海中那幅能量地图,辨认方向:“地图指引,需向东北方向穿越这片荒原,抵达下一处标记点‘风蚀峡谷’。小心,此地绝非只有死寂那么简单。”
他当先迈步,踩在龟裂的土地上,发出“咔嚓”的脆响,在这绝对的寂静中显得异常刺耳。每一步都需格外谨慎,谁也不知道这死寂之下,隐藏着怎样的危险。
队伍沉默地前行,速度缓慢。绝对的安静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每一次心跳和呼吸声都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星峋似乎对这里的环境极为排斥,在母亲怀中不安地扭动,发出细微的哼唧声,周身的生命光晕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约莫行进了半个时辰,四周景象依旧一成不变,灰败,死寂,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压抑感如同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突然,星九跃猛地停下脚步,举手示意。
“有东西靠近。”他声音压得极低,银眸锐利地扫视着左前方一片相对平坦的洼地。地脉源眼传来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震动。
众人瞬间屏息凝神,念蕙将天音铃护在胸前,蒙小玉和春丫将孩子护在中间。
洼地中央的灰色土地,毫无征兆地隆起、开裂!一只惨白的、完全由骨骼构成、形如巨蝎的爪子,猛地破土而出!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整整三只体型庞大、眼中燃烧着幽蓝色魂火的白骨巨蝎,从地底钻出!它们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关节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锁定了闯入者!
“寂灭骨蝎!以枯骨和残魂为食,能吞噬灵力和声音!”星九跃认出了这种只在古籍中记载的凶物,脸色凝重。在这灵力枯竭之地,这种纯粹依靠死亡之力存在的怪物,极难对付!
“嘶——!”三只骨蝎发出无声的嘶鸣(它们的攻击直接作用于灵魂),化作三道惨白的残影,疾扑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护住孩子!”星九跃低喝,不退反进,迎向居中那只最大的骨蝎!他不敢动用消耗巨大的法术,而是纯粹以肉身之力和精妙步法周旋,指尖凝聚极锋锐的剑气,点向骨蝎关节要害!
叮叮当当!剑气斩在骨蝎甲壳上,竟爆起一串火花,只能留下浅浅白痕!它们的防御力极其恐怖!
念蕙急促摇动天音铃,铃声却依旧沉闷,无法形成有效音攻,只能勉强形成一层薄薄的音障,护住蒙小玉几人。一只骨蝎无视音障,惨白的尾针带着撕裂灵魂的寒意,直刺念蕙面门!
危机时刻,蒙小玉一咬舌尖,逼出一滴圣女精血,抹在颈后图腾之上!
“圣华耀世,净邪!”
嗡!一道纯净的乳白色光柱以她为中心爆发开来,虽不强烈,却带着对死灵生物天然的克制力!光柱扫过,三只骨蝎动作猛地一滞,眼中魂火剧烈摇曳,发出痛苦的无声咆哮,体表冒出丝丝黑烟!
“好机会!”星九跃眼中精光一闪,身如鬼魅,避开巨螯扑击,瞬间绕到一只骨蝎侧后方,并指如剑,全力一点!剑气凝聚于一点,精准刺入骨蝎头胸连接处的一道细微裂缝!
咔嚓!脆响传来!那只骨蝎头颅一歪,眼中魂火瞬间熄灭,庞大的骨架哗啦一声散落在地!
一击得手,星九跃毫不停留,扑向第二只!
然而,就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最后那只被圣女光华灼伤的骨蝎,竟不顾自身损伤,惨白的尾针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闪电般刺向被蒙小玉护在怀中的星峋!它似乎本能地感知到,那幼小躯体中蕴含的磅礴生机,是它们最大的克星与……诱惑!
“不!”蒙小玉惊骇欲绝,想要闪避已来不及!
千钧一发!
一直昏昏沉沉的星峋,似乎被那极致的死亡威胁彻底激醒!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纯净的眸子里,竟倒映出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他对着那刺来的惨白尾针,张开了小嘴——
没有声音发出。
但一股无形的、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绝对排斥之力,如同水波般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
那根足以洞穿金石、撕裂灵魂的蝎尾,在距离星峋眉心不到三寸的地方,骤然停滞!然后,如同遇到了克星,从尖端开始,寸寸碎裂、风化,化作漫天惨白的粉末!紧接着是整只骨蝎,在那无声的波纹扫过下,连挣扎都做不到,便彻底解体,化为齑粉,连那幽蓝的魂火都瞬间湮灭!
第三只正与星九跃缠斗的骨蝎,也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轰然爆碎!
死寂,再次降临。
所有人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星峋。小家伙在发出那无声的一击后,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小脑袋一歪,再次陷入昏迷,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
“峋儿!”蒙小玉心如刀绞,连忙探查儿子情况。
星九跃快步上前,眉头紧锁。峋儿的力量……又一次超出了他的认知。那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压制?对死亡之物的彻底净化?
“此地不宜久留!刚才的动静可能引来更可怕的东西!”星九跃压下心中惊涛,沉声道。他背起再次昏迷的儿子,目光扫过地上两堆骨粉,“走!”
队伍再次沉默前行,气氛却更加沉重。星峋的异常,如同双刃剑,既是保命底牌,也是巨大的隐患和未解之谜。
穿越荒原的路,仿佛没有尽头。期间又遭遇了几波诡异的袭击——有时是脚下突然塌陷的流沙死穴;有时是从岩石阴影中扑出的、完全由阴影构成的魇魔;有时甚至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令人陷入绝望幻境的低语……
每一次危机,都依靠星九跃的冷静判断、念蕙以天音铃勉强的干扰、蒙小玉圣女之力的关键时刻爆发,以及星峋那不受控制、却总能扭转乾坤的诡异能力,险之又险地度过。
但每个人的消耗都巨大无比。丹药在快速减少,精神时刻紧绷,星峋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次醒来都更加虚弱。
就在众人几乎要油尽灯枯之时,前方死寂的灰色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抹不同的景象——
一片巨大无比、仿佛被巨神之斧劈开的、深不见底的黑暗峡谷!峡谷两侧,是如同刀削斧劈般的暗红色岩壁,一直延伸至视野尽头。狂风在峡谷中呼啸穿梭,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利声响,与荒原的死寂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那里,就是地图上标记的——“风蚀峡谷”。
希望的彼岸,似乎就在眼前。但峡谷中传来的恐怖风压与隐隐的空间撕裂感,预示着下一段路程,绝不会比寂灭荒原轻松。
星九跃停下脚步,望着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峡谷,深吸一口气:“休息一个时辰,恢复体力,然后……闯过去!”
绝境尚未结束,求生之路,仍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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