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洞开，其后甬道幽不见底，如渊似壑。青金石壁寒芒浸骨，壁间细如发丝的金纹蜿蜒如活蛇，纹络之下，金灵之气锋锐如出鞘寒刀，砭人肌骨。陈墨甫一踏入，便挥剑试锋，剑气撞壁竟被金纹反弹，擦着苏衍肩头掠落，带起一缕发丝飘飞。“此气好生霸道，直透肌理！”他咋舌收剑，剑鞘轻颤仍凝着金灵余劲。苏衍以掌按壁，坎水灵佩骤起淡蓝灵光，如轻绡垂落笼住三人：“兑金关主号‘锐’，金灵兼具攻防之威，切不可轻举妄动。此道直通太极殿核心，守关者必是隐世多年的修士。”言未毕，甬道深处已传金铁交鸣与怒喝，震得岩壁簌簌落尘，混杂着阴火灼烧的焦糊气飘来。
“是厮杀声！”林玥展卷，古图上兑金关脉络随灵力注入莹光流转，“前方三十丈有缓冲台，声息便发自彼处。”三人各展身法：陈墨前驱探路，足尖点地如轻蝶掠影，悄无声息；苏衍居中护持，坎水灵佩灵光萦绕，将散逸金灵隔绝在外；林玥断后，玉尺轻划石壁，刻下玄门警示符文——符文落处隐现青光，遇邪修便会爆鸣。行数丈，金灵之气愈炽，壁间金纹次第亮起，如星河倒悬垂落，将前路照得纤毫毕现，连石缝中嵌着的古尘都清晰可见。
转过弧弯，眼界骤然开阔：三丈见方的缓冲台内，三根盘龙金柱拔地参天，柱身符文如活螭游走，每一道纹路都吞吐着地气，沉凝得让呼吸都滞涩几分。台心之上，灰袍修士玄清半跪于地，左胸创口深可见骨，黑血汩汩浸湿地衣，将胸前太极纹染成墨色；右手拄柄断剑，剑刃嵌着未熄的阴火余烬，火星滋滋灼烧剑脊；左手死死攥着枚土黄令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气息奄奄如风中残烛，却仍有一缕清气护持心脉。旁侧两名黑袍修士正施围攻，青铜面具镶银边泛着冷光——左者持鬼头刀，刀身缠裹黑烟阴火，刀风带起腐臭；右者握人骨鞭，链头骨锥泛着幽绿毒光，鞭梢扫过石面便留一道黑痕，正是焚天阁邪修。
“玄清老道，识相便献兑金钥！”持刀者周玄声如破锣，挥刀劈出半尺火刃，炙热风压卷向面门，连周遭金灵都被烧得扭曲。玄清侧身避过，火舌燎去半幅灰袍，焦痕处皮肉翻卷，却仍拄剑不倒，脊背虽弯，却如青松般撑着不肯坍塌：“焚天阁妖邪，妄图解印邪禽祸世，休想得逞！”他咳出一口黑血，溅在令牌上，令牌骤起微光，凝出层薄盾挡在身前。持鞭者吴烈嗤笑，骨鞭如毒蛇甩动，鞭梢毒锥直指玄清心口：“冥顽不化！待阁主破印放出金翅冥雕，这修真界便是尸山血海，尔等守关老鬼，不过是雕口碎骨罢了！”
“住手！”陈墨怒喝如雷，法剑“呛啷”出鞘，清越剑声震散周遭阴火，一道清光如练，剑气流星掣电般直逼二人面门。周吴二人猝不及防，被剑气逼退三步，鬼头刀上的火刃险些熄灭，忙凝力稳住身形。玄清勉力抬眼，见三人身影，浑浊老眼骤起微光，又旋即黯淡，气若游丝：“小友……快走……彼等烈煞掌……蚀骨腐灵……连太极真气都能化去……邪异难当……”周玄看清来人，眸中喷火，面具下的脸因怒色扭曲：“原是艮土关坏我大事的小鬼！本座周玄，此乃师弟吴烈，识相便滚，免得落个魂飞魄散、连轮回都入不得的下场！”
“妖邪之辈，也配谈轮回祸福？”陈墨剑指周玄，少年悍气冲霄，剑梢凝着金灵之气，泛着冷光，“要战便战，休作这等虚张声势的丑态！”苏衍疾步抢至玄清身侧，坎水灵佩贴向其创口，湛蓝灵光如泉涌渗入，黑血与灵光相触，滋滋冒起黑烟，渗出之势立缓。林玥绕金柱而行，玉尺轻点柱根，青色阵纹随足踪暗生，如青藤缠柱，悄然布下困局。吴烈见状，骨鞭突然缠向陈墨手腕，链头骨锥毒光暴涨，带着腥臭风。陈墨剑随身转，斜挑鞭身，“当”的一声脆响荡开，三滴毒液溅落剑鞘，“滋滋”蚀出数孔，腥臭之气刺鼻，他忙屏息后跃，指尖凝起金灵之气护住鼻息。
周玄趁隙挥刀劈向苏衍，阴火刃裹着黑烟袭来，沿途石面被熏得焦黑，连金灵之气都被染得浑浊。苏衍怀中震木灵叶青光一闪，自行飞出，绿光暴涨凝成半透明光盾，“砰”的一声闷响挡下火刃，光盾震颤着散出点点青屑。“坎水咒·缚！”他指尖凝诀，两道湛蓝水鞭如灵蛇出洞，带着寒意向周玄脚踝缠去。周玄纵身跃起避过，水鞭却在地面交织成网，恰好拦住吴烈接踵而至的毒鞭偷袭——吴烈本想趁苏衍结印时发难，却被水网缠了鞭梢。“困阵成！”林玥清喝一声，玉尺凌空一点，六道土刺破土而出，泛着土黄灵光围出六边形阵，借金柱地气锁住周遭灵力，阵纹亮起时，连阴火都矮了半截。
“区区土阵，也敢在本座面前献丑！”周玄挥刀劈向土刺，阴火将土刺烧得焦黑，簌簌掉渣，然金柱地气如泉涌般注入阵中，缺口转瞬复原，比先前更厚实几分。林玥玉尺再划，阵中间距骤缩三尺，逼得二人背靠背戒备，连转身都难。陈墨抓准这稍纵即逝的破绽，摸出三枚雷火符，灵力引燃时大喝：“接招！”符纸化作三道火光射向阵中，爆炸声震得金柱嗡嗡作响，石屑混着黑烟弥漫开来，呛得二人剧烈咳嗽。烟雾散时，二人黑袍焦烂如破布，青铜面具裂出蛛网般的细纹，面具边缘崩开，露出下颌处纵横的刀疤，狰狞毕现。吴烈怒极，掌心黑气翻涌，竟渗出血光凝成浓郁煞气，煞气中裹着细碎的残魂哭嚎：“烈煞掌！”掌风裹着蚀骨煞气拍向土刺，阵纹灵光骤暗，被拍出个深三寸的凹痕。
“此掌吞噬同道魂魄灵力炼成，邪性至极！”苏衍脸色微变，他曾在古籍中见过烈煞掌记载，中者魂魄都会被煞气啃噬。探手取出火灵符——此符乃他融合阴火特性秘制，今番是首次实战。“火灵符·御！”灵力注入瞬间，符纸爆起赤红灵光，凝出半丈见方的火盾，火光中隐有水波流转，正是水火相济的至巧之法。吴烈掌风撞上火盾，煞气与火光剧烈相冲，“滋啦”声中黑烟翻涌如墨，火盾却纹丝不动，连灵光都未减损半分。吴烈满脸惊骇，声音都变了调：“不可能！此掌连太极殿的防御屏障都能击碎，怎会挡不住你这黄毛小子的符箓！”苏衍气血翻涌，后退三步才稳住身形，喉头泛起腥甜，却仍咬牙挺立，掌心死死攥着灵佩催动灵力。
周玄见师弟受挫，心知再拖下去必遭反噬，挥刀直取玄清后心——这围魏救赵之计，正是要逼三人撤阵。玄清重伤难避，闭目待死，枯槁的手却仍攥着令牌护在胸前。千钧一发之际，陈墨剑如流星赶月，剑刃精准挑中鬼头刀刀柄，借巧劲将火刃引向金柱。“当”的一声巨响，火刃撞在柱身符文上，瞬间被金光吞噬，连点火星都没留下。“欲伤前辈，先过我这关！”陈墨剑势一变，施展开流云剑法，剑刃如春水绕石，缠着周玄兵刃不放。他修为虽比周玄逊半筹，却凭招式灵动飘逸，左躲右闪间竟与周玄斗得难分难解。林玥趁机催阵：“乾金生煞，坤土聚气，合！”土刺骤泛金光，与苏衍催发的坎水之力交融，金土水三色灵光凝成琉璃般的屏障，将吴烈困于核心，烈煞掌再拍上去，只震得屏障泛些涟漪，再难伤其分毫。
周玄见吴烈被彻底困住，心神大乱，招式渐露破绽——他本就急着脱身，此刻更是顾此失彼。陈墨眼疾手快，剑刃下沉劈向其手腕，趁周玄缩手之际，借势一脚踹中其胸口。周玄踉跄着撞向金柱，柱身符文骤亮，一道金光如箭射来，穿透黑袍灼伤其肩头，焦糊气混着血腥味散开。“趁此时机！”苏衍将灵力尽数注入坎水灵佩，指尖诀印变幻，“坎水咒·刺！”数百道水刺如暴雨倾泻，每道水刺都凝着金灵之气，锋利如针。周玄避无可避，浑身血洞密布，惨叫出声，鬼头刀脱手飞出插在石缝中。陈墨挺剑直刺，剑刃精准穿透其琵琶骨——这是修士灵力流转的要穴，一经洞穿，灵力便如泄洪般散溢。周玄欲爬起来逃，却被土刺缠住脚踝，“扑通”倒地，青铜面具彻底碎裂落地，露出张满是刀疤的脸：纵横交错的刀疤如蜈蚣爬满面颊，右眼处一道旧伤斜贯眉骨，透着十足的凶戾。
苏衍旋即引火灵符炸向困阵，红光爆闪间，吴烈的惨叫戛然而止，骨鞭断为数节，毒光散尽，阵中只余下一滩黑血。陈墨剑架周玄颈间，冷声道：“焚天阁集齐五行钥想做什么？为何非要闯太极殿？”周玄齿间渗黑血，嘴角却勾起阴笑，竟要咬碎藏在牙后的毒丸自尽。苏衍早有防备，一道细如水丝的水刺射落其口中毒丸，黑丸落地蚀出个小坑，青烟冒起。“想死？先把话说清楚！”苏衍声音冷冽。玄清已缓过气，拄剑而立，老眸中怒火熊熊：“烈煞掌吞噬同道魂魄灵力，此等血海深仇，岂容你一死了之！”
周玄怨毒嘶吼，声音因失血而嘶哑：“待阁主放出金翅冥雕，尔等都得化为飞灰！这修真界，迟早是我焚天阁的天下！”玄清面色凝重如铁，一字一句道：“金翅冥雕乃上古邪禽，以天地灵力为食，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连山川都要被吸成飞灰。当年太极殿祖师以五行之力将其封印于核心殿底，五枚元素钥便是封印的锁钥——兑金、艮土、离火、震木、坎水，分由五关守将执掌。焚天阁所求，正是集齐五钥破印，放邪禽出世祸乱天下！”言罢，他从怀中取出枚三寸金钥，钥身刻着兑卦纹，流转着纯正浑厚的金灵之气，触手便觉锋锐却不伤人。“此乃兑金钥，某守关百年，终究还是让焚天阁闯了进来，未能万全。”苏衍接过金钥，与怀中艮土印相触，金土二色灵光交织成太极光晕，温润的灵光流转间，隐隐有“相生”之韵。
玄清复取三物相赠：泛黄的《兑金剑谱》递与陈墨，封面字迹苍劲，边角虽磨损却仍透着金灵之气；蓝布封皮的《堪舆秘要》予林玥，册间夹着半张泛黄阵图残页，正是兑金关困阵的完整版；最后将枚杏黄符纸递与苏衍，符上乾元八卦纹隐现，触之有暖意：“此乃乾元护心符，以百年银杏木掺太极真气炼制，可挡一次致命邪术。”苏衍蹙眉，忧心道：“前辈重伤在身，留在此地守关太过凶险，不如随我等往坎水关寻玄淼前辈相助？”玄清按向金柱，柱身符文微亮，散出温和金光：“某乃兑金关守将，守关便是天职，岂能临阵脱逃？此柱可布金光屏障，凭我残存修为，阻那首领半个时辰绰绰有余，足够尔等抵达坎水关。”
“哈哈哈！”周玄突然狂笑，笑声凄厉如夜枭，“你们以为得个兑金钥便有用？阁主早已得离火、震木二钥！尔等纵是集齐其余三钥，亦是徒劳！”玄清闻言，老泪纵横，浑浊的泪滴落在焦黑的衣袍上：“离火关守将是我大弟子，震木关是我二弟子……半月前便断了传讯，我还抱着侥幸……竟已殉职了啊……”陈墨见他悲戚，又恨周玄恶毒，剑落之处，周玄气绝。林玥递过个瓷瓶，瓶身刻着“凝神丹”三字：“此丹可稳固伤势，暂缓煞气蔓延。我等取到坎水钥后，必携玄淼前辈来援。”玄清接过丹药，倒出一粒吞服，片刻后气息稳了些，叮嘱道：“坎水关主‘柔’，关隘遍布水阵，变幻莫测，切记以土克水、以静制动；我师弟玄淼性子孤僻，不喜外人，见此信物便知是自己人。”言罢取出半块玉佩，玉质温润，虽裂为两半，却仍能看出合在一起是幅“清淼同源”图，上面刻着“清”字。
三人向玄清深揖作别，动作齐整，满是敬重。转身向甬道深处行去时，身后传来玄清催动金柱的声响——璀璨金光冲天而起，凝成半透明屏障封住入口，金光中透着决绝。三人回头，见玄清拄剑立于屏后，苍老身躯挺如劲松，朗声道：“祖师在上，弟子玄清，愿以残躯守兑金关！妖邪若过，必先踏某尸骨！”声震甬道，久久不散。甬道内，陈墨翻阅《兑金剑谱》，指尖比划“金刃斩”招式，眼中满是振奋：“这招引金灵附剑，威力比我先前的剑法强十倍不止！下次再遇那首领，我这‘金刃斩’定能叫他吃些苦头！”林玥借着壁间金纹的光，推演《堪舆秘要》中的阵纹，玉尺轻点掌心，记下关键处；苏衍握着装护心符的锦囊，眉头微蹙——焚天阁已得二钥，首领修为深不可测，坎水关之路，注定满是荆棘。
忽有阴火气息如鬼魅般逼近，带着蚀骨的寒意，甬道尽头传来沙哑冷笑：“三个小鬼，杀我门徒，还想携着兑金钥逃？”青铜面具首领率四名黑袍护法现身，左肩绷带仍渗着鲜血，绷带下隐隐有黑气萦绕——正是前日在艮土关被玄清偷袭受伤之人。“周吴两个废物，死了也活该！”他掌心阴火暴涨，黑红色的火焰将周遭金灵都逼退几分，“留下兑金钥，本座赏你们个全尸，免得魂魄被烈煞掌炼了！”陈墨早有准备，引金灵之气注入法剑，剑刃泛着金色寒光，大喝一声：“金刃斩！”金色剑气如利刃破空，带着锐啸直逼首领面门。首领不屑冷哼，掌心阴火轻弹，如拍飞蚊虫般将剑气吞噬殆尽，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首领身形如鬼魅般扑来，速度快得只剩残影，掌风裹着阴火直压三人，连呼吸都觉得灼痛。苏衍催发水鞭、林玥凝出土刺同时出手，却皆被阴火焚毁，水鞭蒸发成白雾，土刺化为焦灰，连近身都不能。“此獠修为至少是金丹后期，硬拼绝无胜算！”苏衍急喝，余光瞥见壁间石缝的湿润痕迹，“林玥，开土遁通路！”林玥反应极快，玉尺插地，灵力催至极致，娇喝一声：“坤土遁，开！”脚下青金石骤然开裂，露出湍急暗河，水声潺潺入耳，带着清凉之意。“快跳！”苏衍一把拉住因震惊而愣神的陈墨，三人纵身跃入暗河，冰冷河水瞬间裹住身躯，身后裂口旋即闭合如初，只留青金石壁完好无损，看不出丝毫痕迹。
首领追至时，仅见石壁完好，阴火掌狠狠拍落，只烧出个浅坑——青金石借地气加持，坚硬如精钢。“土遁之术！”他怒吼着踹向石壁，甬道震颤，石屑簌簌掉落，“这暗河必通坎水关，给我追！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三个小鬼擒回来，炼了他们的灵力助我突破！”五道黑影如鬼魅般消失在甬道深处，直奔暗河下游。暗河之中，三人浮上水面，冰凉河水驱散了打斗的燥热与阴火的灼痛。陈墨抹了把脸上的水，喘息道：“这首领也太厉害了，我等三人联手，竟连他一招都接不住，那金刃斩在他面前跟挠痒似的。”林玥探手入河，感知着水流方向，眼中渐露喜色：“水流向东南，正是坎水关的方向！这暗河既能避开追杀，又能让我们提前适应水灵气，简直是天助我等！”苏衍点头，将兑金钥与艮土印贴身藏好，摸了摸胸口的护心符：“前路虽险，但我们三人同心，又有玄清前辈的馈赠，未必不能闯过坎水关。”三人整理好行囊，借着水流浮力顺流而下，暗河尽头，一道柔蓝灵光愈发清晰——那是坎水关的方向，一场以柔克刚的较量，已在前方静静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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