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苏清雪那双燃烧着火焰的凤眼，死死地盯着楚风。
仿佛，想要将他的灵魂都……彻底看穿！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你……还会选择走上这条路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楚风那颗本已心如磐石的心上！
让他那双一直如同古井般平静的眼眸第一次泛起了真正意义上的……巨大波澜！
楚风沉默了。
他缓缓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那双被冰冷的手铐死死锁住的手。
许久。
许久。
他才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所有的“波澜”都已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比之前更加深沉也更加……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没有正面回答苏清雪那个充满了“陷阱”和“试探”的问题。
他只是用一种极其沙哑的、充满了无尽“自嘲”和“悲凉”的语气缓缓地，开口。
仿佛在对她说。
又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苏警官。”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苏清雪的眉头微微一皱。
但她没有打断他。
她知道，正戏要来了。
“从前，有一个，很傻很天真的年轻人。”
楚风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间，压抑的审讯室，望向了那段，他再也回不去的充满了“阳光”的过去。
“他，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父亲是律师母亲是教授。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家庭和睦。”
“他，从小就很聪明是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他有一个很漂亮也很善良的女朋友。”
“他还有一个很讲义气也很够意思的……‘好兄弟’。”
当说到“好兄弟”这三个字时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充满了无尽“讽刺”的弧度。
“他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能……靠着自己的双手为自己为家人为他所爱的人创造一个……最美好的未来。”
“他甚至，还曾天真地，幻想过……”
楚-风抬起头看了一眼苏清雪那身，象征着“正义”的警服自嘲地，笑了。
“要成为一名，像您一样的伟大的人民警察。”
“用自己所学的法律去……维护这个世界的公平和正义。”
苏清雪的心，没来由地一颤。
“可是。”
楚风的话锋猛地一转！
他那双本还带着一丝“追忆”的眼眸瞬间就被一片……冰冷的、如同深渊般的……黑暗所……彻底取代！
“一夜之间。”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没了。”
“他最好的‘兄弟’为了抢走他的女人和他父亲的公司设下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圈套。”
“他最爱的‘女人’，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在法庭上亲手……将他送入了地狱。”
“他最敬爱的父母为了给他申冤，惨死在了……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车祸之中。”
“而他自己……”
楚风缓缓地举起了自己那双被冰冷的手铐锁住的手。
“……则从一个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子’变成了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任人宰割的……阶下囚！”
“他，被关进了这个世界上最黑暗也最……绝望的地方。”
“在这里没有法律，没有尊严只有……最原始的弱肉强食。”
“他每天都活在……无尽的殴打、羞辱、和……死亡的威胁之中。”
“他想过死。”
“无数次都想过……一了百了。”
“但他不能。”
楚风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一股如同炼狱之火般疯狂的……火焰！
“因为他不甘心！”
“他恨！”
“他恨不得将那些毁掉了他一切的人渣都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这股恨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的动力！”
故事讲完了。
审讯室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苏清雪，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只是在平静地陈述着“别人”的故事但那双眼睛里却……早已被滔天的恨意，和无尽的痛苦，所……彻底填满的男人。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痛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知道。
楚风的故事里没有“审判者”。
也没有，任何的“超能力”。
但，却……
处处，都是“审判者”诞生的理由！
她终于亲身体会到了。
这个男人，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里究竟背负着何等沉重的绝望！
她，那颗作为“执法者”的、冰冷的、坚硬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彻底底地，击溃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
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的“共情”！
和
“同情”！
她甚至开始……在心中为自己之前的那些所谓的“试探”和“怀疑”而感到……羞愧！
是啊
如果换做自己。
如果自己也经历了，如此惨绝人寰的背叛和绝望。
那么，自己……
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她不知道。
也不敢去想。
“警官。”
楚风的声音将她从那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他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在这一刻缓缓地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符合他“囚犯”身份的……迷茫和……痛苦。
他看着苏清雪用一种沙哑的、充满了无尽“悲凉”的语气缓缓地，回答了她最初的那个问题。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我……什么都不想要。”
“我不想复仇。”
“也不想……成为什么‘天之-骄子’。”
“我只想……”
他的声音变得无比的脆弱也无比的……真挚。
“……我只想我的父母还……活着。”
“其他的……”
“……我不敢想。”
“……”
苏清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她再也承受不住了！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不敢再去看楚风那双充满了“痛苦”的眼睛！
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她几乎是逃也似地向着门口走去！
“……好好保重。”
在拉开门的前一刻她终究还是……没忍住。
留下了一句连她自己都觉得……无比苍白的、充满了复杂意味的……话。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门外。
只留下楚风一个人坐在那里缓缓地低下了头。
脸上再次露出了那个……冰冷的、计划通的……微笑。
他知道。
自己和这个聪明的女人之间那场看不见的“战争”。
从这一刻起……
……结束了。
一个，同样在监控室里看完了全程的、新来的年轻女警员看着屏幕上，那个瘦削的、孤独的背影又想了想自家队长，刚才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模样。
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小声地对身边那个同样陷入了沉默的小李问了一句。
“李……李哥，你说……那个‘审判者’他……真的做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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