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口的硫磺气息裹着热浪扑在脸上,狗剩望着脚下翻滚的暗红色岩浆,指尖的鎏金火焰随呼吸轻轻颤动。九曜离火鼎悬浮在他身前半尺处,鼎身的九曜纹路像活过来一般流转,每道纹路里都仿佛藏着跳动的星火。他忽然侧耳,在地火脉沉闷的轰鸣中,隐约听见一丝极细微的啼哭,像初生的婴儿被裹在厚厚的棉絮里,若有若无。
“你也听见了?”灵儿的声音带着惊讶,她手中的离火龟甲不知何时已亮起微光,龟甲边缘的纹路正一点点浮现出“归墟”二字,墨迹像是刚被火烤过,带着焦糊的暖意。“古籍里说,归墟是地火的源头,也是火神陨落时魂魄归处,可这哭声……”
柳药姑突然“呀”了一声,她那把用了二十多年的采药锄竟从手中挣脱,锄头在空中打了个旋,稳稳指向火山口西侧的岩壁。“是你爹的气息!”她声音发颤,从怀里摸出那半块焦黑的玉佩,玉佩刚一暴露在火山气中,就“嗡”地一声发烫,在岩壁上投下一道扭曲的光影——那光影竟是条向下延伸的石阶,阶壁上隐约有火神图腾的轮廓。
阿木扛着砍柴刀凑过来,伸手摸了摸石阶边缘,指尖沾了些温热的粉末:“这石头是活的?摸起来软乎乎的。”话音刚落,他指尖的粉末突然化作细小的火星,顺着石阶一路窜下去,像在黑暗里点燃了一串灯笼。
四人沿着石阶往下走,越往里走,地火的轰鸣越清晰,却奇异地不觉得燥热。阶壁上的火神图腾在鎏金火焰映照下渐渐清晰,每走三步就有一尊浮雕,有的刻着医者捧药罐,有的刻着战士挥长刀,还有的刻着农夫弯腰插秧。狗剩走过那尊农夫浮雕时,耳中突然钻进一句低语:“今年的稻子该晒了,别让潮气坏了谷种。”
“这是……”他停住脚步,伸手触碰浮雕,指尖传来一阵温热的震颤,“是以前的人留下的念想?”
柳药姑凑近看了看,浮雕底座刻着极小的字:“丙午年,张老三守田三日,遇地火异动,以肉身护粮种。”她叹了口气:“都是守着这片土地的人,他们的执念被地火脉记下了,成了归墟的一部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石阶尽头豁然开朗。眼前竟是一座悬浮在岩浆湖上的水晶宫,宫墙是半透明的红色晶石,能看见里面流动的金色光带,像是凝固的火焰。宫门前跪着个虚影,一身红衣渐渐变得透明,正是黑火教主的女儿。
“求求你们……”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伸出的手穿过了狗剩的衣袖,“我爹被锁在里面了,他说要献祭自己给归墟,就能换我活过来……可我不想他变成岩浆啊!”
狗剩操控九曜离火鼎飞向前,鼎光照亮了水晶宫深处。中央的青铜柱上果然锁着个人,黑袍被地火灼烧得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上爬满黑色纹路,正一点点化作岩浆滴进脚下的漩涡——那漩涡比外面的火山口更幽深,旋转的岩浆里翻涌着无数模糊的影子,像是有无数人在里面挣扎。
“他在喂归墟!”灵儿脸色发白,离火龟甲上的纹路突然变得急促,“归墟一旦吃饱,就会顺着地火脉蔓延,到时候整个南疆都会变成火海!”
狗剩刚要催动火焰,却见青铜柱上的锁链突然亮起红光,竟把他的鎏金火焰吸了进去,锁链反而变得更粗更硬。“不对!”他猛地想起《火神医典》里夹着的那张残页,上面用朱砂写着:“归墟喜阴火,惧生息,唯活物之念能逆其势。”
“阿木,你的火绒草!”他回头大喊。
阿木赶紧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火绒草,带着阳光晒过的干草香。狗剩接过布包,将火绒草撒向归墟漩涡。奇异的是,那些干草落入岩浆竟没有烧化,反而冒出淡淡的白烟,白烟中浮起无数细小的光粒,像是草叶里藏着的阳光。
“这是……”黑火教主突然抬起头,他脸上的黑色纹路正被光粒一点点冲淡,“是山野里的生气……”
“你以为地火是用来毁灭的?”狗剩的声音在水晶宫回荡,“它烧荒是为了让土地更肥,暖泉是为了让草木过冬,连岩浆里都藏着新生的气脉。”他将九曜离火鼎推向漩涡,鼎身的九曜纹路与光粒相融,化作一道金色的网,将黑色岩浆一点点兜住,“你女儿要的不是复活,是你好好活着陪她。”
黑火教主看着女儿的虚影不再透明,看着那些光粒在他伤口上凝成新的皮肉,突然老泪纵横:“我错了……我把地火当凶器,忘了它本来是暖人的……”
就在这时,水晶宫的穹顶“咔嚓”一声裂开,无数黑影从裂缝中涌进来,竟是些巴掌大的蝙蝠,翅膀上燃着幽蓝的阴火,每只蝙蝠的眼睛都闪着凶光。
“是黑火教的余孽养的阴火蝠!”柳药姑掏出药粉撒向空中,药粉遇火却“滋滋”冒黑烟,“它们怕活物的生气!”
阿木挥起砍柴刀劈向蝙蝠群,刀刃带起的风竟吹得几只蝙蝠摇晃了一下。狗剩立刻明白过来,将鎏金火焰注入阿木的刀身,刀刃顿时亮起金光。“跟着我喊!”他一边挥动九曜离火鼎织成火网,一边放声大喊,“济世堂今日熬了姜汤,谁要喝热的?”
“王大婶的孙子该换药膏了!”阿木跟着喊,砍柴刀劈出的金光扫过,阴火蝠竟像被晒化的雪一样消融,“张屠户家的猪下崽了,要请大家喝喜酒!”
灵儿也跟着喊:“后山的野菊开了,采来泡茶最解腻!”
他们的声音混着鎏金火焰,在水晶宫回荡。那些阴火蝠最怕的不是火焰,是这些带着烟火气的念叨,是人间活生生的日子。很快,蝙蝠群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淡淡的草木香。
黑火教主抱着逐渐凝实的女儿,对着狗剩深深一拜:“多谢你让我明白,地火最烈的地方,藏着最软的念想。”
四人离开水晶宫时,火山口的岩浆已变成温暖的橘红色,不再翻滚咆哮。狗剩回头望去,云端竟站着许多模糊的身影,有农夫,有医者,有战士,他们齐声说着什么,声音像春风拂过麦田:“守土者,即为神。”
回到济世堂时,已是深夜。药圃里的紫苏还亮着火纹,灶房的炉火不知何时自己燃着,锅里的药汤正冒着热气。苏先生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本翻旧的医书,看见他们回来,笑着晃了晃书:“刚看到个方子,用火神草和暖阳花配着,能治多年的老寒腿。”
狗剩走到药炉前,将九曜离火鼎轻轻放在炉边。鼎身的火焰渐渐融入炉火,药香瞬间变得浓郁,飘出窗外,钻进每个紧闭的窗棂。他摸了摸眉心的火神印记,那里不再发烫,只留一丝温暖,像母亲的手轻轻按过。
“爹,”他对着炉火轻声说,“我好像懂了,您守的不是鼎,是这人间的烟火气。”
炉火“噼啪”一声,爆出个火星,像是在应他的话。远处的火山口,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在夜空中化作四个大字: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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