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沈砚掩上门,压低声音,“‘雪浪笺’的线索,明面上已查到城西‘翰墨斋’,其东家与三皇子府的一位管事沾亲。”
“儿子依计而行,故作深入,想必那边已经得了信儿。”
沈珩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枯寂的枝桠,沉声道:“太子那边呢?”
“殿下的人已暗中着手清查苏府,尤其是吏部尚书苏明远身边的核心之人。”
“苏明远是丽妃兄长,三皇子的舅舅,若此事真与他们有关,必能揪住尾巴。”
沈砚顿了顿,眉间忧色一闪,“只是,周家树大根深,镇国公府那边,怕是已有所警觉。”
沈珩转过身,目光锐利:“无妨。”
“他们越是警觉,越容易露出破绽。”
“你在大理寺,一切小心,切勿冒进。”
“儿子明白。”
父子二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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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殡队伍归来,已是傍晚。
府中撤去灵堂,那股子压抑的悲伤气息仿佛也随之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平静。
锦瑟院内,沈玉莲卸下孝服,对镜理着妆容,眼神里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燕儿战战兢兢地递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纸包:“小姐,药...…药来了。”
沈玉莲一把抓过,攥在手心,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都安排好了?”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安排好了,”
接话的是沈玉栋,他晃悠着走进来,脸上带着贪婪的笑意,“二姐,你可答应我的,事成之后……”
“少不了你的银子!”
沈玉莲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只要我成了林家的人,还能亏待了你不成?”
她算计得精明。
母亲骤然离世,她失了最大的依靠,父亲沈琏是个靠不住的,祖母偏心却也年事已高。
她必须为自己谋出路。
江南林家家资巨万,若能嫁入林家,无论是林瑾轩或是林瑾瑜,也是锦衣玉食的未来。
母丧期间行事是冒险,但也是机会,趁着林家舅舅、舅母还未离京,快刀斩乱麻!
她却不知,她让燕儿去买药,又被沈玉栋发现并威胁合作的一幕,早已被隐在暗处的星痕看在眼里,一字不落地报到了揽月阁。
沈昭月正执笔练字,闻言,笔下力道未变,一个“静”字却透出凛冽锋芒。
“知道了。”她淡淡道,“让我们的人,把药换了。”
星痕垂首:“是,少主。换成…...?”
“换成强效巴豆粉即可。”
沈昭月搁下笔,语气平静无波,“她既想演一出戏,我便送她一场真正的‘好戏’。”
夜色渐浓,前厅准备了简单的家宴,为即将返回江南的林承宗夫妇饯行,也算为白日丧事冲淡几分哀气。
席间,沈玉莲格外殷勤,亲自为林家兄弟布菜斟酒。
林瑾轩与林瑾瑜虽觉有些突兀,但念及她新丧母亲,心情激荡,也未多想。
沈玉莲看准时机,将那份“精心准备”的、已被调换的粉末,悄悄抖入了林瑾瑜的酒杯中——她更属意性情爽朗、有意从军的林瑾瑜。
然而,就在她准备将酒杯递过去时,旁边伺候的、已被沈昭月暗中吩咐过的小荷,“不小心”撞了一下她的胳膊。
“哎呀!”沈玉莲惊呼一声,手中酒杯倾斜,大半酒液泼洒在自己裙摆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荷连忙跪下,声音惶恐,眼底却一片清明。
场面一时混乱。
沈玉莲心中恼怒,却不好发作,只得强笑道:“无妨,无妨,是我自己没拿稳。”
她心一横,想着药效发作需要时间,此刻机会难得,绝不能错过。
她索性拿起自己面前那杯未曾动过的酒,对林瑾瑜道:“瑾瑜表哥,莲儿敬你一杯,多谢你们前来为母亲送行。”
说罢,不等林瑾瑜反应,便仰头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算计着,自己喝下本该给林瑾瑜的酒,虽无药,但待会儿药效在他身上发作,她再适时出现“照顾”,一样能成事!
林瑾瑜虽觉古怪,但还是礼貌地饮尽了杯中酒。
沈玉莲心中窃喜,坐下等待着。
然而,没过多久,她腹中突然一阵剧痛,如同刀绞,肠鸣之声阵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呃...…我…...我肚子……”她捂住腹部,冷汗涔涔而下,再也维持不住仪态。
“三妹妹这是怎么了?”
沈砚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语气带着惯有的凉薄,“可是今日劳累,染了风寒?”
“不...…不是...…”沈玉莲想辩解,却控制不住地想要如厕。
她猛地起身,想要离席,却因腹痛脚软,一个踉跄竟带翻了桌椅。
杯盘碗盏摔了一地,汁水淋漓地溅了她一身,狼狈不堪。
“啊——!”她尖叫一声,再也忍不住,在众目睽睽之下,竟失禁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弥漫开来。
满堂皆惊!
林承宗夫妇愕然起身,林家兄弟面露嫌恶地后退一步。
沈珩脸色铁青,林婉柔惊得掩住了口。
沈玉蓉先是一愣,随即眼底闪过快意,立刻又换上担忧的神色上前:“妹妹!你怎么了?”
沈昭月安静地坐在原位,眸光平静无波,仿佛早已预见这一幕。
“成何体统!”沈珩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母丧期间,竟…...竟如此失仪!”
“来人!把她带下去!”
沈玉莲又羞又痛,几乎晕厥过去,被几个粗使婆子连拖带架地弄走了。
沈玉栋吓得脸色发白,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心中庆幸自己方才没有一同举杯,侥幸逃过一劫,却不知自己的龌龊心思,早已被记录在案。
沈珩余怒未消,目光扫过战战兢兢的沈琏和眼神闪烁的沈玉蓉,最后落在林承宗夫妇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怒火:“家门不幸,让舅兄、嫂夫人见笑了。”
林承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李氏则是心有余悸,拉着林婉柔的手,低声道:“婉柔,我看...…瑾轩和瑾瑜的婚事,得抓紧了。”
她本是想着多在京城盘桓几日,好好为两个儿子相看,经此一事,只觉得这京城水深,一刻也不想多待。
当晚,沈珩便下令,以“母丧哀痛过度,染病需静养”为由,将沈玉莲连夜送去了京郊最偏远的庄子上,严加看管,非召不得回京。
这几乎等于宣判了她在沈家未来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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