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同一时间，沈珩的书房内，气氛凝重。
沈珩、林老爷、林承宗、沈砚，以林瑾轩、林瑾瑜俱在。
书案上摊着几封密信和账目副本。
沈珩指着其中一份，沉声道：“岳父，舅兄，已查明，江南之事，确是镇国公府周震山派其门下清客所为。”
“他们利用军中和朝中关系，打压林家生意，截断漕运，手段卑劣却难以立刻抓住实证。”
林承宗一拳砸在掌心，怒道：“周家欺人太甚！”
“真当我林家是软柿子不成！”
沈砚相较于舅父的激动，显得冷静许多。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账目上一处异常，声音带着惯有的讥诮：“周家此举，一为断父亲臂助，二为试探陛下态度。”
“他们近来与二皇子、三皇子走动频繁，其心昭昭。”
“我们若反应过激，正中其下怀；若一味忍让，则恐其得寸进尺。”
林老爷捻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看向沈珩：“依你之见，当下该如何应对？”
沈珩沉吟道：“硬碰硬非上策。”
“周家掌部分军权，在军中势力盘根错节。”
“我们需以柔克刚。”
“舅兄回江南，明面上正常应对商业纠纷，该报官报官，该周旋周旋。”
“暗地里，我会让京畿道御史留意周家相关将领是否有逾矩之处。”
“砚儿在大理寺，亦可从刑狱案卷中，寻找可能与周家相关的陈年旧案。”
他看向林瑾轩：“瑾轩留在京城，正好借此机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周家注意力在江南，你便在京中，联合几家与林家交好、又与周家不睦的商号，悄悄开辟新的货源和商路。”
“资金若有困难，找你姑姑，或者……”他看了一眼沈砚。
沈砚接口，语气淡然：“找我。”
“最近刚抄了几个贪官的家，库房里银子堆得有点碍眼。”
林瑾轩眼睛一亮，拱手道：“瑾轩明白，定不负姑父与表弟所托！”
沈珩又看向跃跃欲试的林瑾瑜：“瑾瑜想从军，是好事。”
“但直接入北境大军，恐被周家势力针对。”
“不如先入京畿大营，从底层做起。”
“京畿大营统帅赵老将军，曾是先帝麾下，与你祖父有旧，为人刚正，不参与党争。”
“我可修书一封，你带去，但能否立足，还需看你自身本事。”
林瑾瑜激动得脸色泛红，抱拳行礼：“瑾瑜谢姑父成全！”
“定刻苦奋进，不负林家与沈家门风！”
夜色更深，书房内的灯火直到子时方才熄灭。
******
京城，城南，百花巷。
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莺歌燕语缭绕梁间，这里是达官贵人、纨绔子弟们流连忘返的销金窟。
“醉仙楼”乃是百花巷中最为奢华的青楼之一，今夜更是座无虚席。
原因无他，一位来自波斯的舞姬“雪霓裳”初登台。
其金发碧眼、身段曼妙，加之异域风情的舞蹈，早已勾得无数男子心痒难耐。
这消息，自然是星痕精心安排人放出去的，钓的就是周靖安这条大鱼。
周靖安本不欲前来，他身为镇国公府长孙，未来的继承人，他深知言行需谨慎，尤其是在这多事之秋。
然而，架不住几位平日里一起走马斗鸡的“好友”再三怂恿。
言说这波斯舞姬何等绝色，错过可惜，他这才半推半就地来了。
雅间内，熏香袅袅，酒气氤氲。
周靖安坐在主位，他容貌确实俊美，剑眉星目，若非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鸷，倒真称得上翩翩佳公子。
他看着台下中央舞动的那抹雪白身影，眼神微眯，手中把玩着酒杯。
“周兄，如何？小弟没说错吧？这雪霓裳可是人间绝色！”
一旁身着锦袍的吏部侍郎之子刘公子谄媚笑道。
周靖安淡淡“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他生性多疑，即便是在此等风月场所，也保持着三分清醒。
舞台上，星痕易容成的龟公，低眉顺眼地伺候着，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周靖安。
见他并未如寻常纨绔般急色，心中冷笑，打了个手势。
很快，那波斯舞姬雪霓裳便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端着酒杯，步履婀娜地走向周靖安所在的雅间。
她眼波流转，带着异域风情的口音，软糯地敬酒：“久闻小公爷大名，奴家敬您一杯。”
美人近在咫尺，幽香扑鼻。
周围又是一片艳羡的起哄声，周靖安眉头微蹙，却也不好当众拂了美人的面子，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酒是上好的梨花白，入口清冽，后劲却足。
接下来的事情，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
雪霓裳的舞蹈愈发大胆撩人，频频向周靖安暗送秋波；
身边的狐朋狗友们轮番敬酒，言语间不乏吹捧与怂恿；
就连那雅间内点燃的熏香，似乎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催人情动的气息。
星痕在一旁冷眼旁观，确保每一个环节都精准无误。
那杯敬酒，那熏香，都掺了特制的药物。
不致命，却能最大限度地放大饮酒者的情绪，瓦解其心防。
酒过三巡，周靖安白皙的面庞已染上红晕，眼神也开始迷离。
他本就因三皇子萧景烈与沈玉蓉的婚事憋着一股火。
沈玉蓉先是当中败坏他的名声，逼他认下强迫她之名，然而她背地里却不知和什么野男人鬼魂。
本来周靖安打算等沈玉蓉进府，“好好”教她规矩，没想到被三皇子截胡。
显然，三皇子是和沈玉蓉达成了什么交易 。
只是不知道，现在的沈玉蓉，还有什么筹码能让三皇子继续履行和她的婚约。
“周兄，听说那沈家大小姐，可是要成为三皇子妃了？真是好福气啊！”一个不长眼的纨绔哪壶不开提哪壶。
此言一出，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周靖安猛地将酒杯掼在桌上，发出“嘭”的一声脆响。
他赤红着眼睛，低吼道：“福气？狗屁福气！”
“萧景烈……他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个莽夫！也配跟本小公爷抢女人？还是本小公爷不屑的女人！”
雅间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丝竹声隐约传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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