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大理寺衙署内灯火通明。
沈砚独坐于卷宗室,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面前摊开的卷宗——那是吏部尚书苏明远一案的记录。
窗外传来几声更鼓,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今日在乱葬岗见到的那两具尸体。
尸体是傍晚时分被寻回的,尽管已被野狗啃食得面目全非。
但仵作还是从他们掌心厚茧与骨骼形态断定是习武之人,死亡时间约在苏明远遇害后两日。
致命伤都在喉间,一刀毙命,干净利落,像是专业杀手所为。
“江湖仇杀?”沈砚指尖轻叩案几,唇角勾起一抹冷嘲。
这结论未免太过敷衍。
他重新翻开验尸格目,目光停留在“脏腑有损,疑似内力震伤”那一行。
这与他暗中请来的那位隐世郎中所述一致——苏明远真正的死因,并非踩踏,而是被极高深的内力震碎了心脉。
能调动军中力量煽动民乱,又能驱使如此内家高手混迹于百姓中行致命一击……
镇国公府这次,倒是下了血本。
他想起白日里那几个在衙门外哭诉的“百姓”,言之凿凿地说见到几个面容凶悍、携带兵刃的江湖人。
描述的特征虽有些模糊,却恰好与他在查的几条江湖线对得上七八分。
这“巧合”来得太过及时,像是有人故意将线索递到他手中。
会是谁?沈砚眸光微闪。
“青锋。”他扬声唤道。
守在门外的青锋应声而入:“公子?”
“去查查,近日京中茶楼酒肆,关于江湖人卷入苏大人一案的流言,是从何处而起。”
“是。”青锋领命,却又迟疑道,“公子是怀疑……”
沈砚抬眼,眸色深沉:“有人想借我的手,清理门户。顺便……也让我注意到江湖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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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丞相府,揽月阁。
烛火摇曳,映照着沈昭月沉静的侧脸。
星痕垂首立于下首,声音压得极低:“……那两人死在城西乱葬岗,手法干净,是兴隆当铺那位老掌柜动的手。”
沈昭月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点在宣纸上氤开一小团阴影。
“倒是我小瞧了厉枭,”她放下笔,声音清冷,“心狠手辣,斩草除根,他一贯如此,绝不会留下任何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她抬起眼,眸中寒芒一闪而逝,“那老掌柜,还安稳地做着他的生意?”
“是,我们的人一直盯着,他并无异动。”
“三长老回来没有?”沈昭月转而问道,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星痕摇头:“还未。”
“江南传信,那边的事有些棘手,林家生意受损比预想的严重,三长老欲等事情彻底解决再返回。”
沈昭月轻轻叹了口气:“三长老有心了。”
“只是老头一人在楼内,厉枭和媚娘子又蠢蠢欲动,我总有些担心。”
她沉吟片刻,果断下令,“既如此,我们按兵不动。”
“继续严密监视厉枭和媚娘子,他二人一有异动,立刻报我。”
“是,少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小荷清脆又带着几分急切的嗓音:“小姐,小姐您歇下了吗?”
“老夫人让您去寿安堂,夫人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沈昭月与星痕交换了一个眼神,星痕会意,身形一闪,如鬼魅般隐入暗处。
沈昭月理了理衣裙,面上已恢复了平日里那温婉柔顺的模样,扬声道:“这就来。”
她带着小荷穿过抄手游廊,来到寿安堂。
堂内灯火通明,气氛却有些凝滞。
沈老夫人端坐主位,面色沉肃。
林婉柔坐在下首,徐嬷嬷静立其后,脸色都不太好看。
二叔沈琏和他的宝贝儿子沈玉栋也在,沈玉栋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眼神飘忽。
见沈昭月进来行礼,沈老夫人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随即目光转向林婉柔,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明日就是玉蓉作为三皇子妃回门的日子,这是府里的大事,也是脸面。”
“婉柔,你身为当家主母,务必要操办妥当,宴席、礼数都不能出差错。”
“准备的礼物……也要配得上玉蓉如今的身份,不能让人小瞧了我们沈家。”
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暗示要动用林婉柔嫁妆里的好东西。
林婉柔垂着眼睫,声音温婉却带着疏离:“母亲放心,儿媳晓得轻重。”
沈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沈昭月,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才道:“昭月也跟着多学学,日后总归是要掌家的。”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却刻意忽略了沈昭月才是嫡长房嫡女的身份。
不等沈昭月回应,她又对林婉柔道:“还有一事,玉栋年纪也不小了,整日闲逛不像样子。”
“让砚儿在大理寺或者京兆尹衙门给他谋个差事,不拘大小,也是个正经前程。”
沈琏立刻接口,陪着笑脸:“是啊大嫂,砚儿如今是大理寺少卿,又得皇上看重,这点小事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林婉柔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道:“砚儿的差事是朝廷派的,他一向秉公办事,只怕不便插手人事安排。”
“况且玉栋若想谋职,何不凭自己的本事去考个功名?”
“或者让二弟在京中替他打点一二?”
沈老夫人顿时拉下脸来:“怎么?我老婆子说话不管用了?”
“砚儿是他亲堂弟,帮衬一把怎么了?”
“难道非要玉栋去走那些旁门左道?”
沈昭月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祖母和二房一唱一和,一心只想扒着大房吸血。
尤其如今沈玉蓉成了三皇子妃,气焰更是嚣张。
她轻轻握住母亲微微发凉的手,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沈昭月幽幽的开口,“祖母,这怕是不太好吧?”
不等沈老夫人发作,沈昭月接着说,“若是让人发现哥哥以权谋私,影响仕途,那该如何是好?”
“这大理寺,是纪律严明之地。哥哥身为大理寺卿,定当以身作则。”
“若是玉栋堂弟想在哥哥手下谋个差事,不若等哥哥回来问问,大理寺近期是否对外招人?”
“若是有的话,玉栋堂弟直接去报考即可。”
沈昭月说着,看向沈老夫人,最后说道,“也可名正言顺,倘若玉栋堂弟真考入了大理寺,也不至于被人背后编排是靠关系进来的。”
沈老夫人一时哑口无言,只能恨恨的看向沈昭月。
沈玉栋则斜睨着沈昭月,对这个大房的二姐姐,很是厌恶。
轻飘飘几句话,就断了他依靠沈砚进入大理寺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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