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裂隙坍缩弥合的最后一丝波动,如同涟漪般散尽。
峡谷内那令人窒息的死气虽未完全消散,却已失去了源头,变得稀薄而惰性,不再具有那侵蚀一切的活性。天光透过残留的灰霾,勉强照亮这片满目疮痍的古战坑。
然而,胜利的短暂喜悦,尚未在心头泛起,便被一股更深沉的寒意取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凌霜,以及她手中那柄仍在发出细微嗡鸣的剑魄之上。
那剑魄依旧清亮如秋水,但若以神念仔细感知,便能发现在那流转的生死轮回剑意最核心处,缠绕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灰暗气息。它如同附骨之疽,又似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着与周遭死气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冰冷的寂灭意志。正是那骸骨巨兽核心残留的——监视印记。
凌霜清冽的眉眼间凝着一层寒霜,她试图以自身剑意驱散那缕灰暗气息,但她的生死剑意甫一接触,那印记便如同虚无之物,悄然融入剑意更深层,与其几乎化为一体,难以剥离。每一次尝试,反而让她神魂深处传来一丝被窥探、被锁定的冰冷触感。
“不行,”凌霜收束剑意,声音依旧平稳,但细听之下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凝重,“它已与我的剑魄本源产生纠缠,强行驱散,恐伤及根本,甚至可能……加速其反馈信息。”
苏小婉快步上前,定魂珠虚影在眸中急速旋转,仔细扫描着那缕印记。
“结构极其诡异,并非单纯的能量或诅咒,更像是一段高度凝练的、蕴含特定坐标与识别信息的‘概念性毒刺’。它正在缓慢地解析凌霜的剑道特性,并以此为基础,构建一条指向……归墟深层的单向通道。”
她看向陆然,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必须尽快处理。一旦通道稳固,不仅凌霜的位置会彻底暴露,对方甚至可能通过这条通道,直接施加影响或发动攻击。”
桃夭和素云也围拢过来,脸上写满了担忧。桃夭尝试着渡出一缕生机道韵,但那充满生命活力的绿光靠近印记时,竟如同泥牛入海,被那寂灭意志无声吞噬,反而让那灰暗气息似乎壮大了一丝。
“我的力量……似乎适得其反。”桃夭懊恼地收回手。
陆然沉默片刻,抬手示意众人稍安。
他走近凌霜,混沌道韵如无形的水流,缓缓包裹住那柄剑魄。他没有试图强行抹除,而是如同最精密的织工,以自身道基为引,细细感知着那印记与凌霜剑魄本源的纠缠方式。
道基深处,那已被炼化的归墟诅咒残痕,再次传来微弱的共鸣与悸动。但这一次,陆然主动引导着这丝悸动,并非排斥,而是尝试去“理解”那印记的构成法则。
片刻后,他收回道韵,眼中混沌光芒流转,有了决断。
“强行清除不可取,它会如跗骨之蛆,反噬其主。”陆然看向凌霜,目光锐利而冷静,“但,或许可以‘转化’与‘隔绝’。”
“转化?”凌霜抬眼,带着疑问。
“以此印记为饵,反向构筑一道‘防火墙’。”
陆然解释道,“我以混沌道基模拟归墟特性,在外层包裹这枚印记,使其发出的信号被扭曲、延迟,甚至反馈虚假信息。同时,借助其与归墟的深层链接,或能被动接收一些来自彼端的、碎片化的信息流。”
他顿了顿,看向苏小婉:“小婉,你需要协助我,实时监控印记的任何异动与信息流变化,尝试破译其可能传递出的任何有效情报。”
苏小婉立刻点头:“明白。定魂珠可强化感知与推演,我会全力配合。”
“需要我做什么?”凌霜直接问道。
“放开部分剑魄本源的心神防御,引导我的混沌道韵进入最核心处。过程可能会有些许不适,需忍耐。”陆然沉声道。
凌霜没有丝毫犹豫,闭上双眸,手中剑魄清辉微敛,那原本圆融无暇的剑意核心,向陆然敞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来吧。”
陆然不再多言,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精微、呈现出灰蒙蒙色彩的混沌道韵,这缕道韵蕴含着他对归墟之力的理解与模拟。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缕道韵,透过凌霜放开的防御,探入其剑魄本源深处,精准地缠绕上那枚监视印记。
“嗤……”
细微的、仿佛冷水滴入热油的声音在灵魂层面响起。
凌霜身体微微一颤,秀眉紧蹙,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与她自身剑意截然不同、却带着某种同源寂灭气息的外力,正在与那印记激烈交锋、渗透、包裹。这是一种极其微妙而危险的平衡,如同在刀尖上舞蹈。
陆然全神贯注,操控着那缕混沌道韵,如同编织一个无形的茧,一层层地将那灰暗印记包裹起来。这个过程缓慢而耗神,他必须确保混沌道韵既隔绝了印记对外的直接联系,又不至于将其彻底激发或破坏凌霜的剑魄根基。
时间一点点过去。
峡谷内一片寂静,唯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陆然终于收回手指,脸色略显疲惫。
再看凌霜的剑魄,那缕原本清晰可见的灰暗气息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剑魄最核心处,多了一个极其微小、若不仔细探查几乎无法发现的混沌旋涡,缓缓转动,将一切气息内敛。
凌霜睁开眼,感受了一下剑魄的状态,那被窥探的冰冷感确实大大减弱,虽然并未完全消失,但已变得极其模糊遥远。她向陆然微微颔首:“感觉好多了,那股直接的锁定感已被隔绝。”
苏小婉也适时开口:“监控显示,印记对外发送的信息流已被混沌屏障大幅干扰,信号变得混乱且延迟。同时……我们确实接收到了一些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逆向信息碎片。”
“是什么?”桃夭迫不及待地问。
苏小婉凝神解析着定魂珠反馈的信息,缓缓道:“非常模糊,充斥着强烈的寂灭与死亡意象……捕捉到几个重复出现的碎片化概念:‘骸骨王座’、‘轮回井’、‘逆流之河’……以及,一个似乎代表坐标方位的、不断变化的……星图残影。”
星图残影!
众人精神一振。这或许是指向归墟深处,那“白骨城池”具体位置的关键线索!
“可能正是那‘寂灭轮回’掌控者所在,或其力量核心区域。”凌霜判断道。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安静守护的素云,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诸位前辈……关于星图,藏剑阁祖祠的古老传承石刻中,似乎……似乎也记载着一幅残破的星图,据说是祖师当年游历无尽虚空时偶然拓印,标记了一些极其古老乃至疑似……纪元裂隙的方位。不知……是否与此有关?”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素云身上。
陆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刚刚封印裂隙,惊动强敌,获得了模糊的敌方星图线索,转眼间,在这墨剑门的遗迹中,竟可能存在着与之相关的、更为古老的星图记载?
这绝非巧合。
“带我们去祖祠。”陆然当机立断。
新的线索已然浮现,通往归墟最终秘密的道路,似乎在这一连串的危机与应对中,悄然显露出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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