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墟星带的死寂,被漂泊之城诺莫斯的悲怆呜咽所打破。
这座巨大的星骸堡垒,如同被扯烂内脏的巨兽,悬浮在破碎的星辰残骸之间。外壳上遍布蚀骨舰队留下的狰狞创口,内部结构严重受损,维系其基本存在的古老符文明灭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幸存的星骸遗民们,在长老们的带领下,正沉默而高效地进行着紧急修补,他们苍白的面容上,悲戚与坚毅交织。阿尔法守望者的牺牲,已化作忆痕古树上永不熄灭的一点光华,激励着所有幸存者。
……
城内,临时清理出的安全壁垒中,气氛凝重。
陆然平躺在一块温润的星辰基石上,身下自发汇聚着稀薄的混沌气息。
他面色金纸,气息若有若无,胸口处那初生的“混沌星核”雏形极其缓慢地旋转,每一次转动,都牵扯着周遭法则,修复着他那濒临崩碎的道基与重创的神魂。过程缓慢得令人心焦。
凌霜躺在不远处,身下铺着桃夭寻来的安魂草。她剑眉紧锁,即便在深度昏迷中,周身仍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剑意,只是这剑意微弱如风中残烛,正是剑魄近乎熄灭的征兆。
苏小婉躺在陆然身侧,状态相对最是安稳。定魂珠在她眉心散发着柔和光晕,与陆然周身散逸的混沌余韵隐隐共鸣,形成一个微小的循环,护持着她的神魂不再恶化。
桃夭忙碌的身影在三人之间穿梭。她额角见汗,原本灵动俏丽的脸上满是疲惫与忧色。纤纤玉指不断掐动灵诀,万灵生机之力化作点点翠芒,如最精密的绣针,小心翼翼地梳理着陆然和凌霜体内狂暴后残留的道伤,滋养着他们干涸的生机。
“然哥哥…凌霜姐姐…你们一定要撑住…”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
星骸遗民议会,如今仅存的几位长老聚集在忆痕古树下。
“诺莫斯动力核心损毁超过七成,防御阵列全面崩溃,短期内无法进行任何形式的跃迁。”一位长老看着悬浮的光幕数据,声音沙哑。
“能源储备仅能维持最低限度的维生系统及基础防护,修复工作…举步维艰。”另一位补充,语气沉重。
为首的大长老,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古树阿尔法所化的光点上,眼神变得坚定。“再难,也要做下去。阿尔法大人用生命为我们换来了存续的希望,与混沌薪王的盟约更不能断绝于此。不仅为了我们,也为了所有可能尚存的秩序之火。”
他调出另一幅星图,其上,数个微弱但稳定的光点正在闪烁,正是通过初步复苏的“群星之火”网络传来的回应信号。
“砺锋界…碧波渊…”大长老沉吟,“这些信号来源古老,若能建立稳定连接,或能获得援助。但…我们无法主动前往,诺莫斯已无力远行。”
“或许,无需我们前去。”另一位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群星之火’网络的核心是共鸣与呼唤。我们激活了尘光哨站的节点,播撒了‘混沌星火’,此刻诺莫斯虽残,却恰似一盏风中残烛,其存在本身,就是对网络内其他节点的最强呼唤。关键在于,我们能否撑到援手抵达,或者…能否给出足够明确的坐标指引。”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昏迷中的陆然,以及他胸口那缓慢脉动的混沌星核。这新生的、击退了圣尊投影的力量,或许是此刻最大的变数。
……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并非外敌来袭,而是源自陆然体内。
他胸口那混沌星核的雏形,毫无征兆地轻轻一震。并非强烈的波动,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宇宙本初的律动。
“嗡——”
一道无形的涟漪,以陆然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这道涟漪扫过严重受损的诺莫斯骨架,那些濒临熄灭的古老符文,如同被注入了微弱的活力,光芒竟稳定了少许。扫过正在忙碌的星骸遗民,他们感到一股暖意流过身心,疲惫稍减。扫过桃夭,让她精神一振,输送出的万灵生机似乎都纯粹了一丝。
而涟漪最主要的指向,竟是那株忆痕古树,以及古树下悬浮的、由星骸遗民之血唤醒的“起源星图”!
“嗡…嗡…”
起源星图仿佛被唤醒,其上代表星骸遗民古老家园的星域光点开始加速流转,与陆然胸口混沌星核的脉动逐渐趋于同步!一丝丝极为古老、苍茫的气息,从星图中弥漫而出,与混沌星核的气息开始交织、试探。
“这是…”大长老猛地站起,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薪王的力量…在与我们的起源共鸣?!”
……
同一时刻,未知的遥远星空。
一处被无尽剑气笼罩、所有星辰都如同被打磨过的利刃般的奇异界域——“砺锋界”。
核心剑坪之上,一座形如巨剑指向苍穹的宫殿内,一位闭目端坐、周身萦绕着斩断法则气息的青衣老者,蓦然睁开了双眼。其眼中有剑光生灭,洞穿虚空。
他面前,一面由星辰核心锻造而成的古镜正泛着微光,镜中显示的,正是“群星之火”网络中,代表诺莫斯及其周边区域的那一点微弱,却带着独特混沌气息的火光。
就在陆然体内混沌星核产生律动,与起源星图共鸣的刹那,镜中那点混沌星火,猛地跳跃了一下,光芒虽未增强,其存在的“质感”却陡然变得清晰、厚重了数分!
“咦?”青衣老者轻咦一声,指尖一道无形剑气点在古镜上,仔细感应,“此火…非比寻常。内蕴混沌未开之象,外显薪火相传之意,竟能隔着无垠星海,引动我之剑心微鸣…传来之地,似有古老星骸的气息…还有,一股令人不喜的归墟寂灭余味…”
他沉吟片刻,屈指一弹,一道凝练至极、蕴含着无匹锋锐之意的神念,循着那冥冥中的网络联系,朝着诺莫斯的方向,跨越无尽虚空,传递而去。
“吾乃砺锋界,剑尊凌九霄。持混沌星火者,报上名来。汝处,可见归墟爪牙?”
……
碧波渊。
无尽深邃的蔚蓝水域深处,一座由珊瑚与水晶构筑的华美宫殿中。
一位身着水蓝色长裙、容颜清丽绝伦、耳后隐有鳞光闪烁的女子,正凝视着面前一颗巨大的水晶球。球体内,碧波荡漾,倒映着群星之火的网络,诺莫斯的信号如同一点即将被浪花扑灭的萤火,在其中沉浮。
在混沌星核律动传开的瞬间,水晶球内的那点萤火,虽依旧微弱,却仿佛被注入了一丝难以摧毁的韧性,其光芒流转间,竟隐约带上了几分吞噬一切、又演化一切的混沌真意。
女子秀眉微挑,湛蓝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讶异。“混沌…竟是如此纯粹的混沌气息?在这万物凋零的纪元末路,还能孕育出这等力量?星骸的遗民…何时与这等存在缔结了盟约?”
她纤手轻抚过水晶球,感受着那丝混沌真意中蕴含的、与归墟彻底寂灭截然不同的“可能性”,眸中闪过一丝决断。
“传讯给大长老,”她清冷开口,对身旁侍立的水族侍女道,“告知他,碧波渊,同意向‘混沌星火’标记的坐标,投放‘渊底神晶’及‘生命源露’。但愿这点微末援助,能助那微弱的火种,多燃一刻。”
……
荒墟星带,诺莫斯。
陆然依旧昏迷,凌霜剑魄沉寂,苏小婉安然沉睡。
但一道凝练如绝世剑锋的神念,与一道蕴含着磅礴生命精华与精纯水元之力的跨界传送波动,已循着“群星之火”网络与混沌星核共鸣留下的轨迹,正破开无尽虚空,朝着这片残破的星域,悄然而至。
道争的余烬尚未完全冷却,新生的星火,已开始引动更遥远星河的关注。
风暴,似乎从未远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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