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星”提供的情报如同精准的利刃，剖开了幽州城看似混乱的表象。玄冥教的三个秘密联络点，刘香主心腹与辽商的暗中往来……一条条线索在粗糙的城防图上被标注出来，冰冷地指向暗流涌动的核心。
岔洞内，油灯如豆。汪小野、蒲铁匠、周狗儿、王石头围在图前，气氛凝重。李大牛因伤势过重，被强制休息，由小竹照料。
“玄冥教这三个点，互为犄角，一处受袭，另外两处一刻钟内必能支援。”王石头指尖点着图上的标记，声音低沉，“强攻，我们人手不够。”
“刘香主那边更麻烦，”周狗儿接口，“他接手分舵后，把原本陈舵主的人都边缘化了，安插了大量亲信。我们以前发展的几个内线，要么断了联系，要么……可能已经暴露了。”
蒲铁匠独眼盯着图，闷声道：“辽商那边倒是可以想办法摸一摸，但打草惊蛇的风险太大。司徒弘刚‘没’，刘香主和玄冥教都绷着弦呢。”
汪小野沉默地听着，目光在图纸和几人脸上逡巡。他右肩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生命的虚弱感如影随形，但大脑却在高速运转。力量不足，情报不足，时间紧迫……这就是他们面临的现实。
“我们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他终于开口，声音因虚弱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他们现在最想做的，是稳定局面，消化司徒弘留下的权力和资源，同时找出我们，灭口。”
他指尖点向图纸上玄冥教的一个联络点，那是一家看似普通的绸缎庄。“这里，靠近码头，货物进出频繁。玄冥教急于恢复与‘北客’的联系，这里必然是关键节点。”
他又指向刘香主心腹频繁接触的一个辽商货栈。“这里，是刘香主洗白交易、中饱私囊的渠道。他刚上位，急需钱财和物资巩固势力。”
“所以，”汪小野抬起头，眼中寒光一闪，“我们不打他们的埋伏，不碰他们的核心。我们去……烧他们的粮草，断他们的财路。”
“副舵主的意思是？”周狗儿眼睛一亮。
“声东击西，釜底抽薪。”汪小野的手指在两点之间划了一条线，“石头，你带箭队，在城外辽军大营附近制造些动静，不用硬拼，放几把火，射几支火箭，让耶律烈觉得我们还有能力袭扰他，逼他不敢轻易分兵进城。”
“明白！虚张声势，牵制耶律烈！”王石头点头。
“狗儿，”汪小野看向他，“你带几个机灵鬼，盯死那个辽商货栈。摸清他们下一次大宗货物交易的时间和路线。我们不动货栈，劫他们的货！让刘香主的银子，烂在半路上！”
“劫货？风险不小，但收益更大！”周狗儿舔了舔嘴唇，露出兴奋的神色。
“至于玄冥教的绸缎庄……”汪小野目光转向蒲铁匠，“蒲叔，你火器营的第一批‘礼物’，就送给他们。不用炸平，只要在夜深人静时，让他们的后院库房‘不小心’走水就行。记住，用烟多过用火，制造混乱，逼他们转移或暴露更多东西。”
蒲铁匠独眼放光：“嘿嘿，这个老子拿手！保证烧得他们鸡飞狗跳！”
“动作要快，要同时发动。”汪小野最后强调，“打完之后，立刻化整为零，撤回新的安全点。我们要让他们顾此失彼，疲于奔命，摸不清我们的虚实和意图。”
“是！”三人凛然领命，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汪小野的计划，避实就虚，直击要害，虽然冒险，却是在当前劣势下最能打开局面的打法。
命令下达，众人各自准备，岔洞内只剩下汪小野和小竹，以及角落里昏睡的李大牛。
小竹默默端来一碗刚熬好的药，药汁浓黑，散发着苦涩的气味。“恩公，该喝药了。”她的声音轻柔，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汪小野的脸色比她离开时更加苍白，气息也微弱了许多。
汪小野接过药碗，指尖触到小竹的手，冰凉一片。他抬眼，看到小竹眼眶泛红，显然刚哭过。他心中一软，放缓了语气：“我没事，只是有些累。”
小竹咬着唇，低声道：“恩公，你……你别再一个人去冒险了。刚才我听蒲叔他们说，你要亲自去……”
“有些事，必须我去。”汪小野打断她，将苦涩的药一饮而尽，“小竹，这世道，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我们只能向前。”
小竹看着他坚毅却疲惫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酸楚和更加坚定的情绪。她不再劝，只是拿起干净的布巾，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额头的虚汗和脖颈的血污。动作轻柔，带着一种无声的守护。
“小梅她……”小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她身份特殊，但心是向着恩公的。她临走前让我一定照顾好你。”
汪小野闭上眼，感受着布巾带来的细微暖意。“我知道。你们姐妹……都是我重要的人。”他顿了顿，声音更低，“等眼前的事告一段落，我会给你和小梅一个交代。”
小竹的手微微一颤，脸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更加专注地替他清理。昏暗的灯光下，少女的侧影温柔而坚定。
……
深夜，幽州城不同的角落，几乎同时燃起了不寻常的火光。
城北辽商货栈外，一支押运贵重皮货和药材的车队遭遇蒙面人突袭，护卫死伤惨重，货物被劫掠一空，现场只留下一枚刻着诡异鹰隼图腾的令牌——正是汪小野从玄冥教徒身上缴获的那枚辽国“鹰师”信物。
几乎同一时间，玄冥教绸缎庄的后院库房莫名起火，火势不大，却浓烟滚滚，散发出刺鼻的硫磺气味，引来了大批救火的人和看热闹的百姓，混乱中，有人看到几个黑影从库房内仓皇搬出一些沉重的箱子运走。
而远在城外的辽军大营边缘，几个哨塔和草料堆被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火箭点燃，虽然很快被扑灭，却让营内一阵骚动，耶律烈连夜加强了戒备，疑神疑鬼。
这一夜，幽州城许多大人物书房里的灯，亮到了天明。
刘香主砸碎了心爱的砚台，咆哮着追查劫货的“辽国鹰师”是怎么回事。
玄冥尊者盯着那枚被“遗落”在现场的鹰师令牌，面具下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他与“北客”的合作，出现了致命的裂痕。
而始作俑者汪小野，则在新的、更隐蔽的藏身点，听着周狗儿和王石头的回报，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冰冷的、属于猎手的笑意。
水，已经搅浑了。接下来，该收网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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