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龙门蜿蜒水道中的流水，看似平静，却在不经意间悄然逝去。训练、任务、巡逻，偶尔与蠢蠢欲动的敌对势力发生些不大不小的冲突，构成了企鹅物流日常的韵律。拉普兰德的身体和力量在德克萨斯严苛而精准的指导下稳步提升，对源石技艺的掌控愈发纯熟，那暗红色的能量不再仅仅是破坏的象征，更多时候成了她战斗中如臂指使的延伸，带着一种内敛的危险美感。
德克萨斯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高效冷静的模样。她精确地规划着每一次行动的路线，处理着繁杂的后勤与情报，在战斗中如同最可靠的壁垒与最锋利的尖刀。只是，在某些极其细微的方面，似乎有了一些难以察觉的变化。比如，她偶尔会在拉普兰德训练过度、浑身酸痛时，默不作声地将一瓶缓解肌肉劳损的药膏放在她床头；比如，在拉普兰德对某种龙门特色小吃多看了两眼后，下一次的采购清单里就会出现那样东西；又比如，她开始更留意日历上悄然翻过的页张。
直到某一天，德克萨斯的目光在掠过终端屏幕上某个不起眼的日期标记时，骤然停顿。十一月十日。她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轻轻点了一下，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掠过的、类似于“了然”和“计划”的光芒。
明天，十一月十一日，是拉普兰德的生日。
这个日期，还是很久以前，在叙拉古那段混乱的、充斥着血腥与背叛的时光里，一次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得知的。拉普兰德自己似乎从未在意过，或许在她颠沛流离、与死亡共舞的前半生里，庆祝生日是一种过于奢侈甚至毫无意义的事情。德克萨斯也从未提起过。但在如今这片龙门的天空下，在她们拥有了这方算不上豪华却足够安稳的立足之地后，德克萨斯觉得，或许……应该做点什么。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她不是一个擅长表达情感的人，更遑论策划什么惊喜。但这一次，某种冲动驱使着她。
她首先找到了最能闹腾、也最藏不住事的能天使。在一个能天使刚完成一次酣畅淋漓的铳械保养、心情正佳的午后，德克萨斯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能天使的反应正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夸张。“哇！生日？！拉普兰德的？！明天？！”她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眼睛瞪得溜圆，随即脸上绽放出极其兴奋的光芒，“太棒了！必须庆祝！要开派对！要有蛋糕！要有礼物！要有……”
“安静点。”德克萨斯及时打断了她即将脱缰的想象力，语气依旧平淡，“不要声张，她……可能不喜欢太吵闹。”
能天使立刻捂住嘴，但眼睛里的光彩丝毫未减，她用力点头，压低声音，像在密谋什么大事：“明白明白！惊喜派对对吧？交给我了！场地、装饰、气氛组……不对，气氛组好像就我们几个……总之包在我身上！保证让拉普兰德那家伙吓一跳！”
德克萨斯点了点头，能天使的积极性和行动力在这方面毋庸置疑。接着，她需要确保另一个关键人物的配合——皇帝。
找到皇帝并不难，他总是在他那间堆满了奇怪收藏品、弥漫着雪茄和旧唱片味道的“千禧年水产”仓库办公室里。当德克萨斯简明扼要地说明来意后，皇帝用翅膀扶了扶他的墨镜，发出低沉的笑声。
“哦？给那个脾气不太好的小狼崽子过生日？有意思。”他歪着头，似乎在评估这个想法的可行性，“企鹅物流虽然不兴这一套，不过……偶尔破例也不错。需要我提供什么？场地？经费？还是……把明天的任务排开？”
“任务照常。”德克萨斯回答，“晚上空出来就行。需要……一个合适的场地，以及，”她顿了顿，“保密。”
皇帝用翅膀打了个响指：“没问题。仓库后面有个我刚收拾出来的小休息室，隔音不错，也够宽敞。至于保密……”他墨镜后的目光似乎带着一丝戏谑，“在我这里，秘密的价值最高。放心去吧，德克萨斯小姐，需要什么直接跟阿能说，账单记我头上。”
有了能天使和皇帝的支持，最基本的框架就搭起来了。接下来是细节。德克萨斯知道拉普兰德对甜食谈不上热衷，但也不排斥，尤其对某种带着浓郁巧克力味、口感偏苦的黑森林蛋糕偶尔会多尝几口——这是她观察了很久得出的结论。她通过能天使，联系上了一家以制作高级定制蛋糕闻名的、 discreet （隐秘）的甜品店，下了订单。
礼物，是另一个难题。德克萨斯思考了很久。武器？拉普兰德已经有了称手的兵刃。寻常的饰品？似乎意义不大。最终，她在一个贩卖各种稀奇古怪玩意儿的地下市场，偶然看到了一条项链。链子是简单的黑色皮质，坠子却是一颗未经打磨、形状不规则、内部仿佛蕴含着流动暗红色泽的奇特源石碎片。那碎片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与拉普兰德源石技艺同源的气息，神秘而独特。几乎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德克萨斯就做出了决定。
准备工作在暗中紧锣密鼓地进行。能天使以“仓库需要整理”为由，拉着不太情愿的拉普兰德出了几次外勤，为德克萨斯和后来加入帮忙的空（虽然能天使极力邀请，但大帝以“保持神秘感”为由婉拒了亲自参与布置）争取了时间。空虽然平时有些怯生生的，但在这种场合却展现出了出乎意料的细心，她帮忙挑选了不那么夸张却足够烘托气氛的装饰彩带和灯光。
十一月十一日，终于到了。
这一天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上午照常进行了训练，拉普兰德还在为昨天能天使莫名其妙拉她出去“兜风”而抱怨了几句。下午有一个简单的护送任务，德克萨斯刻意将节奏放慢了些，确保能在傍晚时分准时返回据点。
拉普兰德隐约觉得德克萨斯今天有些心不在焉，虽然她的动作依旧精准，指令依旧清晰，但那双灰蓝色的眼眸似乎比平时更深沉，偶尔会掠过一丝极难捕捉的、类似于……紧张的情绪？
“喂，德克萨斯，你没事吧？”在返回的货车上，拉普兰德忍不住问道，“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德克萨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目光直视前方道路，语气平淡无波：“没事。”
拉普兰德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但也没再多问。或许只是错觉。
货车没有开往她们常回的公寓，而是驶向了“千禧年水产”仓库的方向。
“嗯？去仓库干嘛？又有新任务？”拉普兰德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有些疑惑。
“取点东西。”德克萨斯的回答言简意赅。
当货车在仓库后门停下，德克萨斯示意拉普兰德下车时，拉普兰德心中的疑惑达到了顶点。这里静悄悄的，不像平时有货物装卸的繁忙景象。
德克萨斯走到那扇不起眼的金属门前，却没有立刻推开。她转过身，面对着拉普兰德，夜色初降，仓库区昏暗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模糊的阴影。
“闭上眼睛。”德克萨斯忽然说。
拉普兰德愣住了：“……啊？”
“闭上眼睛。”德克萨斯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拉普兰德皱起眉，看着德克萨斯那难得显得有些郑重的表情，心中的好奇压过了不解。她啧了一声，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搞什么名堂……”
黑暗中，她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然后，德克萨斯微凉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引导着她向前走去。
几步之后，她停了下来。
“可以了。”德克萨斯的声音在极近的距离响起。
拉普兰德缓缓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彻底怔在了原地。
眼前不再是那个堆满杂物、弥漫着鱼腥味的破旧仓库角落，而是一个被暖黄色串灯和深蓝色绸缎装饰一新的空间。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甜腻的奶油和巧克力香气。一张铺着干净桌布的长桌上，摆放着一个造型精致、点缀着黑色巧克力屑和暗红色果酱的蛋糕，蛋糕上插着几根燃烧着的、数字造型的蜡烛，跳动的火苗映亮了周围。
而站在蛋糕旁的，是脸上带着灿烂笑容、手里拿着一个小礼炮的能天使，还有旁边显得有些害羞、却同样微笑着的空。甚至连皇帝，都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西装，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翅膀抱在胸前，墨镜下的嘴角似乎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生——日——快——乐——！！拉普兰德！！”能天使大喊一声，猛地拉响了礼炮，五彩的纸屑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拉普兰德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大脑仿佛宕机了几秒。生日？快乐？这些词汇与她的人生似乎从未产生过关联。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德克萨斯。
德克萨斯也正看着她，那双总是冰封般的灰蓝色眼眸，在温暖的灯光下，仿佛融化了一角，漾着一种极其柔软的、近乎温柔的光泽。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松开了握着拉普兰德手腕的手。
“……你们……”拉普兰德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情绪从心脏深处涌起，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她鼻尖有些发酸。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甚至试图扯出一个惯常的、带着嘲讽的笑容，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怎么样？惊喜吧！”能天使蹦蹦跳跳地凑过来，得意洋洋，“这可是德克萨斯偷偷策划的！连蛋糕都是她特意给你订的黑森林口味哦！”
拉普兰德猛地看向德克萨斯。是她……？
德克萨斯避开了她的目光，转向蛋糕：“吹蜡烛吧。”
在能天使起哄的生日歌（调子跑得有点远）和空轻轻的拍手声中，拉普兰德有些机械地走到蛋糕前。跳动的烛光映在她有些恍惚的脸上。她看着那象征着年岁的火焰，心中百感交集。过去那些在泥泞与血腥中挣扎的日子，那些被视作怪物、被抛弃、在生死线上徘徊的记忆，与眼前这片温暖的、带着善意和……或许是“关怀”的景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她深吸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掌声和欢呼声（主要来自能天使）响起。
“礼物时间！”能天使迫不及待地将一个包装花哨的长条盒子塞到拉普兰德怀里，“嘿嘿，我挑的！保证实用！”
拉普兰德打开，里面是一套保养武器的高级工具和油石，确实很实用。“……谢了。”她低声道。
空也送上了自己的礼物，是一副触感柔软、做工精致的黑色露指手套，边缘绣着不易察觉的暗纹。“希望……希望拉普兰德小姐喜欢。”
“……嗯。”拉普兰德接过，指尖拂过那细腻的针脚。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德克萨斯身上。
德克萨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没有任何包装的小盒子，递到拉普兰德面前。
拉普兰德接过，打开。那条带着奇特源石碎片的项链静静地躺在黑色丝绒垫上，在灯光下，内部的暗红色泽仿佛真的在缓缓流动，与她体内的力量隐隐呼应。
“这是……”拉普兰德拿起项链，感受着那碎片传来的、微弱却同源的能量波动，心中一震。
“偶然看到的。”德克萨斯的声音依旧平淡，“觉得……适合你。”
没有过多的解释，但拉普兰德明白这份礼物的意义。它无关实用，无关价值，却关乎理解，关乎对她本质的某种认同。
她紧紧攥着项链，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胸腔里那股滚烫的情绪几乎要满溢出来。她抬起头，目光扫过能天使灿烂的笑脸，空腼腆的微笑，皇帝那看不出情绪的墨镜，最后，定格在德克萨斯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却让她感到无比安心的脸上。
“……一群笨蛋。”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语气却不再是平日的嘲讽，反而像是某种笨拙的、无力的掩饰，“搞这么大阵仗……”
能天使嘻嘻哈哈地揽住她的肩膀：“别嘴硬啦！快切蛋糕！我馋了好久了！”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蛋糕被切开分食，能天使开始讲着并不好笑的笑话，空小声地附和着，皇帝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瓶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啜饮着。
拉普兰德拿着属于自己的那块蛋糕，走到稍微安静一点的角落。德克萨斯也跟了过去，递给她一杯清水。
两人靠着墙壁，看着不远处能天使和空笑闹的场景。
拉普兰德用叉子戳着蛋糕上的巧克力屑，良久，才低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那边的喧闹盖过：
“……谢谢。”
德克萨斯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自己那杯清水，轻轻碰了一下拉普兰德手里的水杯。
清脆的撞击声，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承诺。
拉普兰德咬了一口蛋糕，浓郁的巧克力苦味与奶油的甜腻在口中交融，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复杂，却带着真实的暖意。她偷偷看了一眼身边德克萨斯的侧脸，在摇曳的暖色灯光下，那冰冷的线条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她将那条项链，小心翼翼地戴在了脖子上。冰凉的源石碎片贴着她的皮肤，传来一丝微弱的共鸣感。
这个生日，这些“笨蛋”同事，还有身边这个沉默却为她策划了这一切的德克萨斯……
或许，在龙门的日子，也不赖。
窗外，龙门的夜色正浓。而仓库内这片小小的、被精心布置过的空间里，充满了蛋糕的甜香、朋友（或许可以称之为朋友）的喧闹，以及一种拉普兰德从未体验过的、名为“归属”的温度。
这一切，都始于德克萨斯注意到，明天是十一月十一日。
（拉狗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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