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之前人群是哗然,是震惊,那么此刻,就是彻底的死寂!
所有人的动作再次僵住,比之前听到张婷月自爆时还要僵硬。那一张张脸上,之前的贪婪、仇恨、轻蔑……
所有情绪都瞬间凝固,然后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咔嚓”一声,破碎开来,被一种名为“恐惧”与“难以置信”的色彩所取代。
“什……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他的力量……不是早已枯竭了吗?方才明明已是强弩之末!怎么会……”
“这一剑……轻描淡写的一剑……其蕴含的法则之力与毁灭气息……绝对达到了合体境初期,不,中期老祖的层次!他明明只是一个丹田破碎的修士啊!”
“是了!定是他在秘境中得到了那件传说中的至宝!是那件至宝赋予了他如此不合常理、如此恐怖的力量!”
“天啊!若能夺得此宝……何愁大道不成?何惧宗门不兴?”
“机缘!这是逆天的机缘!足以改变命运,造就一位绝世强者的机缘!”
人群在短暂的死寂之后,爆发出更加汹涌、更加狂热的骚动!
看向吴天的目光,彻底变了质。之前的种种情绪,此刻大多被一种混合着极致惊惧与无法抑制的、看待“人形至宝”、“行走的造化”般的极致贪婪与狂热所取代!
他站在那里,仿佛不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个移动的、蕴藏着无限可能、通往无上力量的传说入口!
哪怕这入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魔气与危险,也足以让无数人飞蛾扑火!
而在他识海的最深处,魔心感受着外界那无数道混杂着恐惧与贪婪的灼热目光,感受着吴天体内因它的力量而奔腾咆哮、几乎要失控的汹涌能量,发出了一阵无声的、冰冷而得意至极的狞笑:
“呵呵呵……对,就是这样,尽情地使用吧,沉溺于这掌控一切、毁灭一切的美妙力量吧……
我魔心,最擅长的,便是在绝望的土壤里播撒力量的种子,于无尽的痛苦与欲望中,精心培育,最终……收获最完美、最甜美的果实——一具彻底属于我的、潜力无穷的容器和奴隶!”
“吴天啊吴天,你以为你在利用我?殊不知,从你接纳我力量的那一刻起,你便已在一步步沦陷,一步步走向我为你编织的永恒囚笼……呵呵呵呵……”
风暴,已然以吴天为中心,彻底成型,并以无可阻挡之势,席卷开来。
他的前路,注定铺满更加锋利的荆棘、更加深沉的黑暗,以及……更加残酷的抉择。
“杀,杀了这吴天,宝物就是我们的了!”
这声嘶力竭的咆哮,并非一人发出,而是数十个被贪婪烧红了眼的修士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共鸣!
它像是一道点燃了引线的烽火,瞬间引爆了积压在人群中的疯狂!
为首那灰袍老者,风云宗的田长老,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前辈高人的风范?
他脸上的皱纹因极度的欲望而扭曲盘结,双眼赤红如血,死死锁定吴天,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行走的、散发着无尽诱惑的灵山宝库!
他手中那柄“流云剑”感受到主人的杀意,清越的剑鸣竟变得刺耳尖锐,剑身毫光暴涨,将他整个人映照得如同从地狱爬出的索命恶鬼。
身形动处,空气发出被强行排开的爆鸣,元婴境九重的灵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如同实质的山岳,朝着吴天当头压下!
“风起云涌,一剑擎天!”
田长老怒吼,将毕生修为凝聚于这一剑之上!
剑势起时,周遭天地灵气疯狂汇聚,竟真的引动了风云变色,狂风凭空而生,卷起漫天尘土草屑!
那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青色剑气,不再是简单的能量形态,其核心处隐隐有法则符文流转闪烁,撕裂虚空产生的黑色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
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毁灭性的气息让距离稍近的一些金丹境修士当场脸色煞白,哇地喷出鲜血!
“是田长老的成名绝技!他竟然一上来就动用了全力!”
“此剑之下,元婴境内无人能挡!吴天完了!”
“准备抢宝!各凭手段!”
惊呼声、狂笑声、法宝出鞘的铿锵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躁动嗜血的旋涡。
许多人已经暗中运转灵力,只等吴天毙命,便要如秃鹫般扑上去分食!
然而,面对这石破天惊、足以开山断流的一击,处于风暴中心的吴天,却展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他周身的黑气不再仅仅是缭绕,而是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发出低沉的呢喃与嘶吼,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其中哀嚎。
他低着头,散乱的黑发遮住了大半面容,只能看到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以及那持剑的、稳如磐石的手。
就在青色剑气即将临体的刹那——
他动了!
没有繁复的招式,没有惊天动地的起手式,只是简简单单地,将手中那柄吞吐着不详黑芒的长剑,由下至上,斜斜一撩!
动作舒缓,清晰,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优雅。
“挡我者——死!”
低沉的,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声音从吴天喉间挤出,并不响亮,却蕴含着一种直刺灵魂的冰冷与暴虐!
声音响起的瞬间,以他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暗黑色音波悍然扩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仿佛都凝固了!
紧接着,那道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细长黑色剑芒,与声势浩大的青色剑气相遇了。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那蕴含着田长老毕生修为、引动风云之力的恐怖剑气,在接触到黑色剑芒的瞬间,就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或者说,像是脆弱的琉璃撞上了亘古不变的混沌顽石。
从接触点开始,无声无息地、迅速地崩解、湮灭!
连一丝能量涟漪都未曾激起,就那么彻底地消失无踪!
而那道黑色剑芒,色泽甚至没有丝毫变化,速度也未曾减缓分毫,如同死神无视一切的脚步,沿着一条玄奥莫测的轨迹,悄无声息地掠过了田长老的身体。
“噗嗤——!”
轻响传来,如同利刃划破了浸水的绸缎。
田长老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他脸上的狂喜、贪婪、狰狞还凝固着,但瞳孔深处,已被无边的惊骇与茫然取代。
他下意识地想低头看看,却发现视线诡异地分成了两半。
一道笔直的血线,从他眉心浮现,迅速向下蔓延。
微风拂过。
“哗啦——!”
身躯分成两半,向左右倒下,切口光滑如镜,甚至能看清骨骼、内脏的断面。
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流,混合着花花绿绿的内脏,轰然泼洒,将方圆数丈的地面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他那刚刚遁出体外的、满脸惊恐的元婴,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求饶,就被残留在空气中的一丝黑色魔气缠绕而上,发出“滋啦”的灼烧声,瞬间化作一缕青烟,魂飞魄散!
静!
绝对的死寂!
如果说之前还有议论和喧嚣,那么此刻,连呼吸声都几乎消失了。
所有人都像是被无形的寒冰冻住,保持着之前的动作,眼睁睁看着一位元婴九重的大修士,如同土鸡瓦狗般被秒杀,形神俱灭!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冲天而起,混合着内脏的腥臊味,弥漫在空气中,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嗅觉神经。
“呃……呕——!”
终于,有心理承受能力较弱的年轻弟子忍不住,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这声音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不……不可能!田长老……死了?”
“一招……仅仅是一招!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魔!他是魔神转世!我们……我们真的能杀得了他吗?”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飞速蔓延。那些之前叫嚣得最凶的人,此刻脸色惨白,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下意识地向后退缩。
吴天依旧站在那里,黑气缭绕,手持魔剑,脚下是田长老凄惨的尸骸,宛如一尊来自无间炼狱的杀神,其凶威震慑全场!
“大家不要怕!”
一个尖锐的声音强行压下恐惧,再次煽动,“他再强也只有一个人!刚才那一剑必定消耗巨大!看他身上的黑气,已经在波动了!他支撑不了多久!想想他身上的秘境至宝!杀了他,我们就能一步登天!”
“对!富贵险中求!一起上,耗死他!”
“诛杀魔头,替天行道!”
贪婪终究是这世间最猛烈的毒药,能让人忘却恐惧,铤而走险。
在少数有心人的鼓动和一些元婴后期长老的带头下,更多的人压下心悸,再次鼓起勇气,催动各式法宝、施展拿手法术,化作五颜六色的洪流,从四面八方朝着吴天席卷而去!
剑光、刀芒、火球、冰锥、毒瘴……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誓要将中心的吴天绞杀。
“吼——!”
就在吴天瞳孔收缩,准备迎接这狂风暴雨般的围攻时,他识海深处,魔心发出了亢奋而狰狞的咆哮!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欲望的意志洪流,如同脱缰的太古凶兽,狠狠冲垮了吴天勉力维持的灵台清明!
“杀!杀!杀!尽情的杀戮!用他们的鲜血和灵魂来滋养吾身!”
魔念如潮水般涌来,吴天的双眼瞬间被纯粹的黑暗与血色充斥,理智彻底湮灭!
他口中发出非人的低沉嘶吼,持剑的手臂肌肉贲张,青黑色的血管如同蚯蚓般隆起!
他不再讲究任何招式技巧,完全凭借着魔心赋予的本能和那强悍无匹的肉身力量,如同一个人形凶器,疯狂地冲入人群!
“噗嗤!咔嚓!轰!”
魔剑挥舞间,带起一道道死亡的黑色弧光。
一件件品阶不俗的法宝如同纸糊般被斩断、击碎;一道道威力强大的法术被蛮横的魔气直接冲散、湮灭;而更多的,是肉体被撕裂、骨骼被碾碎的声音!
残肢断臂混合着破碎的法宝碎片四处飞溅,温热的鲜血如同暴雨般倾洒,将地面彻底染红,汇聚成一条条涓涓细流。
惨叫声、惊呼声、临死前的哀嚎此起彼伏,这片区域瞬间化作了真正的人间炼狱!
吴天如同不知疲倦、不知痛苦的杀戮机器,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所向披靡。
然而,这种完全透支生命本源、依靠魔气支撑的疯狂战斗,对他自身的伤害亦是巨大。
他的气息虽然狂暴,却不可避免地开始变得紊乱、虚浮,脸色由苍白转向一种不健康的灰败,嘴角不断溢出带着黑气的污血。
身上旧伤尽数崩裂,新的伤口不断添加,漆黑的魔血浸透了他的衣衫,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他快不行了!力量在衰退!围住他,不要给他喘息的机会!”
“攻击他的伤口!消耗他的魔气!”
围攻者中不乏眼光毒辣之辈,立刻发现了吴天的虚弱迹象。
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他们的攻击变得更加疯狂、更具针对性,各种阴毒的法宝和诅咒术法开始朝着吴天的伤口和要害招呼。
吴天挥剑的动作明显迟缓了一丝,格挡之间已不复之前的圆融自如,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魔气的涌动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就是现在!全力出手,斩杀魔头!”
眼看吴天已是强弩之末,众人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最后的总攻即将发动!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那清冷而坚定的娇喝声,如同穿透乌云的一缕月光,再次响彻战场!
杨丽莎率领着十余名赤霄宗内门弟子,如同一柄利剑,强行插入了混乱的战团与吴天之间。
她白衣胜雪,在这血腥污浊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圣洁。
她手中长剑平举,剑尖吞吐着凛然的赤霄剑气,美眸含煞,扫视着周围杀红了眼的人群。
“吴天乃我赤霄宗弟子!谁敢动他,便是与我赤霄宗为敌!” 她的声音带着决绝,清晰地在每个人耳边回荡。
“杨师姐说得对!吴天师兄于我有救命之恩!”
“他在秘境中救过我们!他不是魔头!”
几名受过吴天恩惠的赤霄宗弟子也纷纷站出,激动地呐喊,试图唤醒众人的理智。
然而,这番努力在绝对的贪婪和杀意面前,显得如此微弱。
“哼!赤霄宗圣女?好大的威风!你凭什么代表赤霄宗?”
“救过几个人就能抵消他入魔杀人的罪孽吗?”
“我看你们赤霄宗就是想独吞宝物!”
嘲讽、质疑、恶意的揣测如同冰锥般刺来。场面不仅没有缓和,反而因为赤霄宗的介入,变得更加复杂和紧张。
就在这时,田鸿宇踏步而出,他身形挺拔,面容肃穆,先是痛心疾首地看了一眼状若疯魔的吴天,然后转向杨丽莎,语气沉痛却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大义凛然”:“丽莎师妹!你糊涂啊!”
他声音高昂,确保所有人都能听见,“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念及同门之谊。但你看清楚!眼前的吴天,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同门吗?
不!他早已被魔物侵蚀,堕落成了只知杀戮的魔头!我赤霄宗立派万年,以降妖除魔、护卫正道为己任,岂能因一己私情,包庇此等危害苍生的祸害?!”
他猛地转身,面向群雄,拱手朗声道:“诸位同道!我田鸿宇,以赤霄宗圣子之名起誓!吴天今日之行为,纯属其个人入魔所致,与我赤霄宗绝无干系!
我赤霄宗上下,对此魔头亦深恶痛绝!恳请诸位助我,清理门户,诛杀此獠!凡出手者,皆是我赤霄宗的朋友!”
这一番“大义灭亲”的表演,瞬间赢得了满堂彩!
“田圣子明辨是非,深明大义!”
“这才是大派圣子的风范!”
“赤霄宗果然不愧是名门正派!”
“杀了吴天,为田长老报仇!为死去的同道报仇!”
群情再次被点燃,而且比之前更加汹涌!
田鸿宇成功地将赤霄宗从“可能包庇”的嫌疑中摘出,并且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使得围攻吴天的行为变得更加“名正言顺”。
杨丽莎和她身边的弟子,瞬间被孤立,陷入了千夫所指的境地。
就在杨丽莎气得娇躯颤抖,想要驳斥却倍感无力之时——
“够了!”
一个平淡,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天之上,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天空仿佛暗了一下,一股浩瀚如星海、沉重如太古神山的恐怖威压骤然降临!
在场所有人,无论是金丹、普通元婴,还是少数几个隐藏在人群中的元婴后期修士,都感到周身灵力一滞,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连思维都变得迟缓起来!
一道黑袍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半空之中。
他面容古拙,眼神深邃如同万古寒潭,看不出丝毫情绪。他只是站在那里,周身没有任何灵光闪耀,却仿佛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成为了规则的化身。
半步合体境大能!
赤霄宗八长老——墨渊!
他淡漠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在田长老的残尸上停留一瞬,在状若疯魔、浑身浴血的吴天身上停留一瞬,最后落在脸色苍白的杨丽莎和一脸“正气”的田鸿宇身上。
无需任何言语,全场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位足以决定局势走向的强者身上。
墨渊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天道法旨,烙印在每个人心头:
“老夫,赤霄宗墨渊。”
他顿了顿,目光最终定格在吴天身上,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死物。
“宗门不幸,出此孽障。吴天堕入魔道,屠戮同道,罪证确凿,人神共愤。”
“即日起,革除其赤霄宗弟子身份,生死不论,与我赤霄宗,再无瓜葛!”
“其身为魔,天下共诛之!尔等——自便。”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如同最终的审判,彻底将吴天打入无底深渊,也彻底点燃了在场所有人心中最后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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