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喜悦尚未散去，充盈的府库与高涨的民心，为渤海郡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底气。张圣深知，争霸天下，人才是第一资源。如今基业初具规模，正是广纳贤才、完善架构之时。他决定正式设立“招贤馆”，由徐元总领其事，面向整个控制区域，乃至周边州郡，公开征辟有识之士，不论出身，唯才是举。
招贤馆的设立，在士林与民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布告贴出不久，南皮城便陆续迎来了形形色色的投效者。有满怀理想、渴望一展抱负的寒门士子；有精通实务、善于经营的落魄商贾；有身怀绝技、却报国无门的工匠医者；甚至还有一些在原本势力中不得志的中下层官吏。
这一日，招贤馆内正在进行一场由徐元主持的小型策论。张圣并未公开露面，而是与赵云、黄忠等人坐在屏风之后，静静观察。今日前来应征的十余人中，颇有几个值得留意的人物。
一位名叫蒋琬的年轻士子，来自零陵湘乡（此时尚未投刘备），言语沉稳，对民政、刑狱颇有见解，提出的“务农殖谷，闭关息民”之策，与渤海目前休养生息的方略不谋而合。
另一位名叫王垕的匠人，自称擅长营造水利，对水车、水碓的改进提出了具体方案，虽言语朴拙，但思路清晰，显然是有真才实学的。
还有一位名叫苏双的河北马商，言谈精明，对北方草原部落情况及马匹贸易了如指掌，表示愿为张圣牵线，建立稳定的战马来源。
徐元对众人一一问询，问题涉及民政、经济、军事、技术等多个方面，考察其学识、能力与心性。张圣在屏风后仔细听着，不时与赵云、黄忠低声交换意见。
“蒋琬此人，沉稳干练，可堪大用，可先置于文渊阁或郡府历练。”张圣低声道。
赵云点头：“观其言行，确是务实之人。那位王匠人，所言水车改进之法，若真能成，于农田灌溉大有裨益。”
黄忠则对苏双更感兴趣：“主公，战马乃军中紧缺之物，此人若真能打通关节，实乃我军之幸。”
策论持续了近两个时辰。结束后，徐元来到后堂，向张圣汇报初步印象。“主公，今日这十余人，蒋琬、王垕、苏双等五六人，才具可观，心性也尚属端正。其余或才学平庸，或心术有待考察。”
“文表辛苦了。”张圣点头，“蒋琬可先任文渊阁丞，协助蔡琰处理日常事务，观察其能。王垕拨入天工院，专司水利器械研发，由马钧考校其本事。苏双……可授以商务司参事之衔，专责与北地马商联络，由甄俨节制，并让靖安司详查其背景，确保无误后再委以重任。”
“主公英明，如此安排甚妥。”徐元领命，随即又道，“如今投效者日众，才具各异，元以为，或可仿效古制，设‘考功司’，专司官吏选拔、考核、升迁之事，使人才进退有据，赏罚分明。”
张圣眼睛一亮：“此议甚好！便由文表你暂领考功司，制定章程，确立考核标准。务求公平公正，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
“元必竭尽全力。”徐元郑重应下。他知道，这考功司的设立，意味着渤海的政治体系正在从草创阶段走向正规化、制度化，意义重大。
处理完招贤事宜，张圣想起一事，对赵云道：“子龙，听闻近日军中有些议论，关于战功评定与赏赐标准？”
赵云神色一肃，回道：“确有此事。以往战功，多依战场斩获首级、缴获物资为凭。然如今我军火器渐多，炮兵轰击、火铳齐射之下，斩获首级难以准确计算，且许多将士于后勤、工事、指挥等岗位，同样功不可没，旧法难以公允体现。”
张圣沉吟道：“此事我亦有考虑。战争形态在变，军功评定亦需随之调整。可设立‘军功评议制’，由主将、参军、基层军官及士兵代表共同参与，综合考量战场表现（包括但不限于斩获、破阵、坚守、奇袭等）、职责完成情况、对战役贡献度等因素，评定功勋。同时，加大对非战斗岗位功绩的认可。具体细则，由你与汉升、周霆、以及徐元先生共同拟定，务求公平，以安军心。”
“末将明白！此法甚好，必能激励全军将士！”赵云眼中露出敬佩之色。主公总能想到这些既符合实际又充满智慧的办法。
离开招贤馆，张圣并未回府，而是转道去了天工院。他心中一直惦记着燧发枪量产和火药改良的进度。
天工院内，马钧正带着王垕等新来的工匠熟悉环境。见到张圣，马钧连忙迎上。
“德衡，新式水车模型建造如何？”张圣首先关心的是农业技术。
“已……已按王垕带来的图纸和改进建议，造出……造出小型样机，正在河边测试，效……效率确比旧式提升三成以上。”马钧汇报道，对王垕的能力表示了肯定。
张圣满意地点点头，又问：“燧发枪与火药呢？”
马钧脸上露出一丝难色：“燧发枪枪管钻……钻孔，仍是瓶颈。良品率虽……虽有提升，但速度缓慢。火药颗粒化，稳定性……仍不足，有时燃速过快，有……有炸膛风险。”
张圣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无妨，技术突破非一日之功。稳扎稳打，安全第一。可以尝试不同的钢材配比和热处理工艺，寻找更合适的钻头材料。火药方面，继续试验不同的颗粒大小和压实度。需要什么支持，尽管提。”
“谢……谢主公！”马钧感激道。主公的理解与支持，是他最大的动力。
傍晚时分，张圣回到府中。刚进书房，便见蔡琰已在等候，手中拿着一卷书稿。
“将军。”蔡琰起身行礼，“《蒙学识字》初稿已成，特请将军过目。”她今日穿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裙，衬得肤色愈发白皙，眉宇间带着完成工作的轻松与一丝期待。
张圣请她坐下，仔细翻阅起来。书稿采用白话编写，图文并茂，由浅入深，不仅教识字，还融入了一些简单的算学、地理常识和道德故事，编撰得十分用心。
“文姬辛苦了！”张圣由衷赞道，“此书深入浅出，寓教于乐，实乃蒙学典范！可立即安排刊印，先行在南皮官学试用，若效果良好，便推广至全境。”
得到张圣的肯定，蔡琰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将军认可便好。其中一些图画，还是请了工坊的画师协助完成。”
“很好，各方面配合顺畅便好。”张圣看着她难得的笑颜，心中微动，温言道，“近日忙于公务，倒是冷落了文姬。不如今晚便在府中用膳？我让厨房准备几样清淡小菜。”
蔡琰微微一怔，脸颊泛起一丝红晕，略一迟疑，便轻轻点了点头：“但凭将军安排。”
晚膳设在书房旁的小花厅，只有张圣与蔡琰两人。菜肴精致，气氛宁静。两人边吃边聊，话题从蒙学教材，自然延伸到了更广泛的教化问题。
“将军力主推行教化，打破门阀垄断，此志可佩。”蔡琰轻声道，“然则，仅靠蒙学恐还不够。士子求学，仍需更高层次的经义典籍与师承。”
张圣点头：“文姬所言极是。我正有意，待条件成熟，便在文渊阁基础上，设立‘渤海书院’，不仅教授儒家经典，亦开设算学、格物、律法、医道等实用学科，聘请各方学者讲学。届时，还需文姬这般大才主持大局。”
“渤海书院……”蔡琰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若能主持这样一所打破陈规的学府，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传承文化，启迪民智，这该是何等恢弘的事业！她望向张圣，目光中充满了激动与认可：“将军胸襟，琰……望尘莫及。若真有那一日，琰必竭尽所能！”
看着蔡琰因理想而焕发光彩的容颜，张圣心中那份欣赏与情愫愈发清晰。他伸手，轻轻覆上她放在桌边的手。蔡琰身体一颤，这一次，却没有立即抽回，只是脸颊更红，微微垂下了头。
“文姬，”张圣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有你助我，实乃圣之幸事。这渤海书院，这清平天下，我愿与你一同见证，一同开创。”
这话语中的意味，已再明显不过。蔡琰心跳如鼓，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热与力量，心中那份坚守的壁垒，似乎在一点点瓦解。乱世飘零，能得遇如此知己，能投身如此事业，夫复何求？
她终于缓缓抬起头，迎上张圣深邃的目光，轻声道：“琰……亦愿随将军，略尽绵薄。”
没有激烈的表白，没有海誓山盟，但这一刻的默契与承诺，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分量。花厅内烛光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仿佛已融为一体。
而此刻，甄姜正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下，远远望着花厅内那对相对而坐、言笑晏晏的身影，手中捧着的参汤，渐渐失去了温度。她默默站了许久，最终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悄然离去，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落寞。她知道，有些变化，终究是无法阻挡的。她能做的，只是守好自己的位置，以及，那份或许会越来越微薄的夫妻情分。
纳贤才，定策论，理顺内部机制，同时，情感的脉络也在悄然明晰。张圣在渤海织就的网，正变得越来越紧密，也越来越复杂。他站在权力与情感的交汇点上，清晰地感受到肩头沉甸甸的责任。前路漫漫，唯有步步为营，方能不负这基业，不负这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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