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余波在空旷的大厅中缓缓平息，只留下锈蚀的残骸证明着方才的凶险。陈珩没有多做停留，守夜人的警告犹在耳边——战斗波动可能已引起注意。他快速穿过这片狼藉的交通枢纽，选择了一条相对完整、倾斜向下的通道继续深入。
通道壁上的能量纹路几乎完全黯淡，只有零星几点幽绿的苔藓提供着微弱照明。空气愈发滞重，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金属气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新？在这死寂的废墟深处，这一丝异样的气息显得格外突兀。
陈珩放缓脚步，定义之杖前端亮起一团柔和的光晕，驱散了前方浓重的黑暗。守夜人核心的银辉也微微流转，进行着更精细的环境扫描。
“检测到前方空间规则异常稳定，与周边环境形成鲜明对比。同时，侦测到微弱的生命能量反应……并非逻辑病毒衍生物，而是某种……植物性规则造物？”
植物？在这片规则崩坏、金属腐朽的深渊回廊？陈珩心中升起强烈的好奇与警惕。他示意守夜人保持静默，收敛自身气息，小心翼翼地向前摸去。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严重变形、但并未完全封死的巨大金属闸门。闸门裂开一道缝隙，那股奇异的清新气息正是从其中逸散而出。陈珩侧身从缝隙中挤入，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机房或仓库，而是一个巨大的穹顶空间。穹顶似乎由某种可透光的晶体材料构成，但此刻已被厚厚的尘埃和攀爬的暗色藤蔓覆盖，只有几缕惨淡的、不知来源的微光勉强透入，勾勒出空间的轮廓。
这里像是一座……花园。
只是，这是一座死去的、被寂静统治的花园。
目光所及，是无数枯萎的、形态各异的花卉与植株。它们并非泥土栽培，而是根系直接扎入布满精细能量回路的金属基座中。这些植物早已失去了色彩与生机，只剩下扭曲、干瘪的黑色枝干，如同伸向穹顶的绝望手臂。许多植株的形态极其怪异，有的如同冰晶凝结，有的仿佛金属编织，有的则流淌着早已干涸的、类似水银的痕迹——它们显然是某种高度发达的规则造物，是科技与自然法则结合的奇迹，只是如今，奇迹已然陨落。
空气中弥漫着那股淡淡的清新，源头是花园中央一小片区域。那里，几株低矮的、散发着柔和蓝色荧光的苔藓类植物顽强地存活着，在一片死寂中撑起一小片可怜的绿洲。它们似乎是这座花园最后的坚守者。
陈珩行走在枯萎的植物之间，脚步落在积满灰尘的金属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他能感受到这些死亡植株中残留的规则印记，它们曾经蕴含着各种奇妙的效果——疗愈、净化、能量汇聚、甚至是攻击与防御。但如今，这些规则都已破碎、沉寂。
“分析确认，此处为前哨的‘生态规则试验区’，用于培育具有特定规则效应的植物，以辅助维持前哨环境或应对各种状况。”守夜人的意念传来，“其毁灭原因与外部灾难一致，核心能量供给中断，加上逻辑病毒的侵蚀，导致维持植物存在的规则崩解。”
陈珩走到那几株蓝色荧光苔藓旁边蹲下。苔藓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气息，微微驱散着他精神上的疲惫。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其中一株。
“定义：分析目标结构及规则状态。”
一股温和的信息流反馈回来。这些苔藓的结构极其简单而坚韧，其规则核心只有一个——“净化与维持微环境”。它们以一种极低的效率，缓慢吸收着环境中游离的、无害的规则碎片，转化为微弱的生命能量和净化力场，守护着这直径不足两米的最后净土。
“它们是‘最终防线协议’在微观层面的体现，”陈珩若有所思，“即使主体已经崩溃，最基础、最顽强的‘秩序’依然在本能地抵抗着‘混乱’。”
他尝试着将一丝精纯的定义权能之力，小心地渡入一株苔藓。
苔藓的蓝色荧光肉眼可见地明亮了一丝，叶片似乎也舒展了少许。但它能吸收的能量极其有限，过多的灌输反而可能破坏其脆弱的平衡。
“无法大规模复苏，但其存在模式和规则结构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守夜人记录着数据，“或许可以借鉴其‘微环境维持’规则，优化您的规则稳定场，降低长期维持的消耗。”
陈珩点了点头，将这个想法记下。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整个寂静的花园，心中不免有些感慨。这曾是希望与生机的试验田，如今却成了文明墓碑的缩影。
就在他准备离开，去别处寻找更有价值的线索时，守夜人突然发出了急促的警报。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有规律的规则波动！来源——花园深处，非生命体，疑似……某种仍在运行的协议装置！”
陈珩立刻警惕起来，定义之杖横在身前，循着守夜人指示的方向望去。在花园最内侧的角落，被大量枯萎的藤蔓和植株残骸覆盖的地方，隐约透出了一点极其微弱的、规律闪烁的白色光芒。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障碍物，一个半嵌入墙壁的、造型古朴的白色石质基座显露出来。基座表面刻满了远比前哨其他区域更加古老、更加复杂的符文，中央镶嵌着一块巴掌大小、布满裂纹的水晶。那规律的白色光芒，正是从这块濒临破碎的水晶中发出的。
“识别该符文体系……属于‘最终防线协议’早期架构风格。”守夜人的语气带着一丝凝重，“该装置能量反应极其微弱，但波动规律与协议核心频率存在部分重合度。推测为前哨与协议深层网络保持连接的……最后一个‘节点’或‘记录仪’。”
陈珩心中一动。他伸出手，轻轻按在那块冰冷的水晶上。
没有预想中的能量冲击或信息洪流，只有一段断断续续、充满杂音，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威严与疲惫的意念，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协议日志……最终序列……】
【……防线崩溃……节点相继失联……‘格式化’进程已无法阻止……】
【……但我们……拒绝……彻底消亡……】
【……留下‘种子’……等待……‘变量’……】
【……继承者……若你听闻此讯……】
【……寻找……‘起源之键’……重启……核心……】
【……小心……‘虚空’……它们……篡改了……】
【……愿秩序……终将……】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那水晶上的白色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表面的裂纹似乎又加深了几分。仿佛为了传递这最后的信息，它已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
陈珩收回手，久久沉默。
信息量巨大，且充满了不祥的预兆。
“格式化”进程？这似乎比“逻辑病毒”侵蚀更可怕，像是系统级的清理。
“种子”和“变量”，无疑指向了他，或者说他这样的潜在继承者。
“起源之键”？那是什么？重启核心的关键？
最值得警惕的是最后那句警告——“虚空”篡改了某些东西！这与执勤者7c被添加后门程序的信息相互印证！
“信息已记录。‘起源之键’……数据库无匹配项，列为最高优先级搜寻目标。”守夜人打破了寂静，“该节点的信息验证了之前的推测，也揭示了更深层的危机。‘虚空’的渗透程度和威胁等级，需要重新评估。”
陈珩深吸一口气，将纷乱的思绪压下。他看向那已然彻底沉寂的节点，目光坚定。
“不管‘虚空’篡改了什么，不管‘格式化’是什么，这条路，必须走下去。”
他握紧了定义之杖，感受着其中流淌的力量。
“下一个目标，找到关于‘起源之键’的线索。同时，我们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这个前哨，看看这个被篡改的‘考验’，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死寂的花园和那破碎的节点，转身离去。
寂静被打破，低语已被听闻。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将更加接近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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