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仲坐镇禹州,雷厉风行,不出旬日,便将城中妖邪余孽清扫一空,地脉节点也被逐一修复封印,城中秩序渐复。经此一役,李靖虽修为不高,但其临危不惧、以巧破力的表现,尤其是那手神妙莫测的阵法,已在闻仲麾下部分将领和修士中小范围传开。加之其“人教记名弟子”的身份,让他在这临时帅府中,倒也无人敢轻易小觑,获得了一处僻静小院暂居,待遇与寻常客卿无异。
这日清晨,李靖正在院中演练九字真言手印,结合前世对天地规则的感悟,试图更深层次地引动周遭灵气。虽法力增长缓慢,但他对力量本质的理解和应用技巧,却在日复一日的锤炼中不断精进。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清朗悠长的道号声:
“无量天尊!闻太师可在府中?贫道韦护,奉家师之命,特来拜见!”
声如金玉,清越入云,隐含一股凛然正气与不容置疑的玄门威严。
李靖手中印诀一收,心中微动:“韦护?似乎是阐教三代弟子,道行天尊的门下?没想到闻太师帐下,还有这等人物来访。”
很快,前厅便传来闻仲爽朗的笑声和迎客的动静。显然,这位韦护的到来,让闻仲也十分重视。
约莫一个时辰后,有亲兵来到李靖小院,恭敬道:“李客卿,太师有请,至演武场一叙,言有道友来访,可一同论道交流。”
李靖心知这恐怕是闻仲有意安排,整理了一下青色道袍,便随亲兵前往帅府后方的演武场。
这演武场占地颇广,地面以坚硬青罡石铺就,四周设有加固阵法,寻常法术难损分毫。此刻,场边已站了数人。主位上是闻仲与其几位副将,一旁站着一位身穿月白道袍、头戴偃月冠、背负一柄松木古剑的年轻道人。
这道人面容俊朗,鼻梁高挺,嘴唇微薄,眼神清澈中带着几分阐教嫡传特有的矜持与傲气,周身气息圆融澎湃,赫然已是炼气化神后期的修为,距离炼神返虚似乎也只有一步之遥。其法力精纯程度,远非李靖此前所见的散修或妖物可比,带着玉虚宫正统仙法的煌煌之气。
想必此人便是韦护。
李靖到场,对闻仲及诸位将领微微拱手,而后对韦护也行了个道礼:“散人李靖,见过道友。”
韦护目光落在李靖身上,见他不过炼精化气初期修为,虽气度沉静,但法力微弱,眼中不由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只是碍于礼数,淡淡还了一礼:“阐教韦护,见过李道友。”语气平淡,显然并未将李靖放在同等论交的位置上。
闻仲将两人神色看在眼中,哈哈一笑,打圆场道:“韦护师侄乃道行天尊高足,玉虚宫三代俊杰,道法精深。李小友虽修为尚浅,然于阵法、战技别有心得,乃度厄真人记名弟子。今日恰逢其会,正好论道切磋,互通有无,亦是一桩美事。”
“度厄师叔的记名弟子?”韦护闻言,眼中轻视稍减,多了几分审视。人教地位超然,即便只是记名弟子,也需给予一定尊重,但他心中那份阐教嫡传的优越感并未减弱多少,反而隐隐生出一丝比较之意——人教弟子,又能有何非凡之处?
“闻师叔过奖了。”韦护转向闻仲,语气转而恭敬,“晚辈奉师命下山历练,听闻师叔在此镇守,特来拜见聆听教诲。论道切磋,正当其时,只是不知李道友……”他话语未尽,意思却很明显,担心李靖修为太低,无法真正交流。
李靖神色平静,仿佛没听出他话中之意,微笑道:“韦道友乃玉虚高徒,道法必然精深。贫道修为浅薄,正当聆听教诲,若能有幸得道友指点一二,便是幸事。”姿态放得较低,却又不卑不亢。
闻仲抚须笑道:“既如此,便先从文斗开始。你二人可各抒己见,阐述一番对‘道法运用’之理解,如何?”
韦护当仁不让,稽首道:“既如此,晚辈便抛砖引玉了。”他上前一步,朗声道:“我玉虚仙法,源自元始天尊,乃玄门正宗。窃以为,道法之运用,首重‘规矩’与‘法度’。天地有常,乾坤有序,施法者当循天理,依法度,引天地灵气,依咒诀符箓而行,方能发挥最大威能,且根基稳固,无走火入魔之虞。譬如御雷,需先观天时,察地气,步罡踏斗,诵咒结印,引九天正雷之力,煌煌天威,邪魔辟易!万不可逞强躁进,更不能以意曲解法理,否则非但不能克敌,反遭其害。”
他言语间,背后松木古剑微微嗡鸣,隐隐有雷光流转,展示着玉虚仙法的正统与威严。周围将领纷纷点头,显然颇为认同这套严谨的理论。
韦护说完,目光看向李靖,带着一丝考较的意味:“不知李道友,有何高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靖身上。
李靖略一沉吟,缓步上前。他知道,韦护所言代表的是洪荒世界主流的、体系严谨的道法观念。而他,却拥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截然不同的力量认知。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清晰:“韦道友所言极是,玄门正宗,法度森严,乃通天之正道。”先是肯定对方,随即话锋微转,“然,贫道以为,道法之运用,或可于‘法度’之外,另参‘变化’与‘本心’。”
“哦?何为变化与本心?”韦护挑眉,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李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望向天空,仿佛在追溯某些遥远的记忆:“天地法则,固然有序,然并非一成不变。法则之间,亦有生克、流转、融合、演变。拘泥于固定咒诀形式,有时或会忽略法则本身灵动变化之妙。”
他伸出手指,指尖一缕微弱的真气流转,并非施展任何已知法术,而是依据他对能量本质的理解,模拟着一种极其细微的“风”与“雷”法则的耦合震荡。那真气时而如清风般无形无质,时而又迸发出一丝极微弱的、却异常纯粹的静电火花,变化由心,毫无斧凿痕迹。
“譬如这风与雷,”李靖继续道,“并非定需步罡踏斗、诵念冗长咒文方能引动。若能明晰其相生相激之本源法则,即便法力微薄,亦可以心意引导,于细微处见真章,于方寸间生变化。此谓‘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
他这番言论,融入了斗罗世界对武魂、魂技本质的理解,强调的是对规则本源的洞察和灵活运用,而非完全依赖固定的技能释放模式。
在场不少修士露出沉思之色,李靖演示的手法虽威力微不足道,但其对能量精准而灵动的操控,以及对法则关联的独特理解角度,却让他们感觉眼前一亮,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韦护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但随即被更强的质疑所取代:“李道友所言,看似巧妙,却未免失之飘渺。法则玄奥,岂是轻易可以‘明晰本源’?若无系统仙法传承,无咒诀引导,如何把握其度?稍有不慎,便是法则反噬,形神俱灭之下场!我玄门正法,历经无数先贤锤炼,乃是最稳妥、最宏大之途。道友所言,或许适用于些许微末小术,然于真正的大道仙法,恐怕…难以登堂入室。”
他的质疑有其道理,洪荒道法体系庞大而严谨,确实不是能轻易跳出框架的。
李靖并不争辩,只是微微一笑:“道友所言甚是,系统传承自是根基。贫道并非否定法度的重要性,只是以为,在谨守法度的同时,或可存一份探究本源之心,尝试理解其内在之理。如此,或许能更灵活地应对万变,甚至…在已有的法度上,走出新的可能。”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本心’,则关乎施法者自身。道法威力,固然与法力深浅、法诀高下相关,但与施法者的意志、信念、乃至当时的心境亦息息相关。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则能发挥出远超平常的威力。反之,若心念杂乱,纵有高深法力,亦难尽全功。此心非指妄念,而是指对道、对法、对自身清晰的认知与坚定的掌控。”
这番话,又融入了斗罗世界魂师强调意志力、精神力与魂技结合的理念。
韦护闻言,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李靖的话。他不得不承认,李靖的见解确实独特而发人深省,尤其那种对法则本质探究的角度,是他之前在玉虚宫未曾重点接触过的。但长期以来的正统教育,让他很难立刻完全接受这种略显“离经叛道”的观点。
他沉吟道:“李道友见解…颇为新奇。然道法玄妙,非实证不可轻信。既然你我各执一词,不若手底下见真章,以演武论道,如何?”他终究还是更相信实战中展现的力量。在他看来,李靖所言或许有些道理,但若实战不济,便全是空谈。
闻仲在一旁,眼中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他也很想看看,李靖那独特的见解,在实战中究竟能展现出何等效果,便顺水推舟道:“也好。文斗无果,便以武论道。切记,点到为止,以交流切磋为主。”
“晚辈遵命。”韦护拱手,随即看向李靖,“李道友,请赐教。”他自信,以自己炼气化神后期的修为,碾压一个炼精化气初期,绝对是手到擒来。他打算以绝对的实力差距,让对方明白,空谈道理无用,扎实的修为和正统仙法才是根本。
李靖心知这一战不可避免,也是检验自身所想的好机会,便点头道:“请道友指教。”
两人下场,相对而立。
韦护并未拔剑,以示对“修为低下”者的风度,只单手掐诀,口中诵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霎时间,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光罩将他周身护住,光罩上符文流转,散发出坚不可摧、诸邪不侵的纯阳气息!正是阐教有名的护身神通——金光咒!
“李道友,请出手吧。”韦护立于金光之中,淡然道。他打算先守不攻,看看对方有何手段。
李靖面色凝重。对方修为远超自己,这金光咒更是玄门正宗防御法门,坚固无比。硬拼绝对毫无胜算。
他深吸一口气,并未急于攻击,而是脚踏玄奥步法,围绕韦护游走起来。同时,双手十指如穿花蝴蝶般弹动,一道道微不可查的真气丝线悄无声息地射出,并非攻击金光罩,而是没入周围地面、空气中。
他在布阵!但并非传统的阵旗阵盘,而是以自身真气为引,以对天地法则的细微感知为凭,勾勒出一个极其简易、却针对性极强的干扰阵法!
“咦?这是…”场边的闻仲额间神目微睁,看出了些许门道。李靖的手法,绝非寻常阵法路数,更像是直接在以自身意志引动、调和周遭小范围的天地法则,使其发生极其细微的偏转和共振!
韦护也察觉到了周围气机的微妙变化,仿佛空气中的灵气变得有些“滞涩”,他金光咒的运行似乎也受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影响,虽然微不足道,却让他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雕虫小技!”韦护冷哼一声,觉得对方在故弄玄虚。他决定不再等待,手诀一变,指尖雷光汇聚:“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敕!”
一道炽白的玉清神雷凭空生成,带着凛然天威,直奔李靖而去!虽然他只用了三五成力,但威力也已远超炼精化气境所能承受!
然而,就在神雷发出的瞬间,李靖之前布下的那些微弱真气节点同时震动!周围空间的法则发生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扭曲偏转!
那本该精准命中李靖的神雷,竟在空中诡异地偏差了毫厘,擦着李靖的衣角轰击在远处的青罡石地面上,炸出一个浅坑!
“什么?!”韦护一怔,几乎以为自己施法失误了!但这怎么可能?
不待他细想,李靖动了!在神雷落空的瞬间,他身随阵动,“行”字真言对空间的微妙感知发挥到极致,如同鬼魅般切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逼近韦护!同时口中疾喝:“临!兵!斗!”
三字真言出口,手印随之变幻!并非直接攻击,而是以真言之力,引动之前阵法积蓄的那一丝法则扰动,全力干扰金光咒的能量运行节点!
嗡——!
韦护周身的金光罩剧烈地闪烁了一下,虽然未被破开,但光芒明显黯淡了一瞬,流转的符文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停滞!
就在这瞬息之间!李靖并指如剑,将全身微薄真气凝聚于指尖,那点真气在他精妙绝伦的操控下,高度压缩旋转,蕴含着一种穿透、瓦解的奇异法则意境(融入了部分破魂枪的意念),直刺金光罩刚才出现停滞的那一点!
嗤啦!
一声轻微的、如同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韦护那坚固无比的金光护罩,竟然被李靖这炼精化气初期的一指,生生刺破了一个小孔!虽然指劲随即耗尽,未能伤及韦护本身,但那刺破的孔洞却真实存在!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闻仲!
炼气化神后期的阐教嫡传弟子施展的金光咒,竟然被一个炼精化气初期的人,以这种闻所未闻的方式,正面破开了一个缺口?!这简直是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韦护僵在原地,脸上那矜持傲然的表情彻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震惊、茫然,以及一丝…羞恼!他居然被一个修为远低于自己的人,当众破开了防御?!虽然对方取巧,但结果是实实在在的!
“你…你这是何等妖术?!”韦护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脸色涨红。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李靖微微喘息,刚才那一系列操作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和真气。他平息了一下气息,平静道:“非是妖术。贫道只是试图以微末之力,窥探道友金光咒运行法则中,因天地灵气细微波动而产生的、瞬息即逝的薄弱之点,并加以利用而已。若道友法力再精深三分,或对金光咒变化领悟再深一层,贫道此法便毫无用处了。”
他说的坦诚,点明了自己只是取巧,并强调了双方巨大的实力差距。
但这话听在韦护耳中,却更加刺耳。这岂不是说对方对法则的理解和运用,远比自己更加精妙灵活?
就在这时,场边一位一直冷眼旁观的青年将领,忍不住冷哼一声:“哼!不过是仗着些奇技淫巧,侥幸得手罢了!若论真实修为,韦护道友翻手便可镇压!如此取巧,非正道所为!”
这将领名为黄飞虎,乃闻仲麾下一员骁将,修为也已至炼气化神初期,素来自负,见李靖一个“关系户”出尽风头,心中早已不忿,此刻见韦护受挫,便忍不住出言讥讽。
韦护被黄飞虎这话一点,脸上有些挂不住,那点刚刚因李靖坦诚之言而生出的些许反思立刻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挽回颜面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杂念,沉声道:“李道友果然手段非凡!既如此,便请再接我一招!此番,我不会再留手!”
说罢,他手捏剑诀,背后松木古剑“呛啷”一声自动出鞘,悬浮于空,剑身雷光暴涨,散发出凌厉无匹的剑意!他要动真格的了!
李靖顿感一股强大的剑势锁定自己,如同泰山压顶,呼吸都为之一窒!心中暗道不好,刚才取巧已然耗尽心力,此刻面对对方含怒之下的全力一击,绝无可能再接下!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够了。”
闻仲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股无形的柔和力量瞬间插入两人之间,将那凌厉的剑势悄然化去。
韦护的飞剑嗡鸣一声,雷光收敛,悻悻然飞回剑鞘。
闻仲目光扫过韦护,带着一丝告诫:“切磋论道,意在交流,岂可因一时胜负而动了真火?失了平常心,于修行无益。”
韦护脸色变幻,最终低下头:“师叔教训的是,是晚辈失态了。”但他看向李靖的眼神,却复杂了许多,有震惊,有不甘,有疑惑,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欲望。
闻仲又看向李靖,眼中赞赏之色更浓:“李小友今日,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以弱击强,以巧破力,竟能至如斯境界!你对道法、对法则的独特见解,于实战中之运用,确有独到之处!人教门下,果然深不可测!”
他这番话,既是肯定李靖,也是点醒韦护和其他人,李靖的背后站着人教,其手段并非无根之萍。
李靖连忙谦逊道:“太师过誉了。晚辈只是侥幸,若非韦道友心存切磋之念,未尽全力,晚辈早已一败涂地。”
闻仲哈哈一笑,不再多言,但心中对李靖的评价又上了数个台阶。此子不仅悟性奇高,心性也沉稳谦和,知进退,懂分寸,实乃可造之材!
而经此一番论道演武,李靖之名,才算真正在这禹州城帅府中立住了脚,不再仅仅是因为“人教记名弟子”的身份,更是因其展现出的、令人无法忽视的潜力与独特价值。
韦护虽然心中仍有疙瘩,却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修为低微的“道友”。他沉默片刻,忽然对李靖拱手道:“李道友,方才是在下失礼了。道友所言‘变化’与‘本心’,虽与吾玉虚仙法路数不同,却亦有发人深省之处。日后若有暇,望能再与道友探讨。”
这番话,倒是显出几分阐教嫡传的气度。
李靖微笑还礼:“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之间的气氛,总算缓和下来,隐隐有了一丝惺惺相惜之意。
然而,场边那位出言讥讽的青年将领黄飞虎,看着与韦护平和交谈的李靖,眼中却闪过一丝更深的嫉妒与阴霾。
论道之争暂告一段落,但由此引发的波澜,却才刚刚开始扩散。李靖知道,自己在这洪荒世界的道路,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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