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冰锥刺入耳膜,瞬间将谢灼华从短暂的安宁中惊醒!
陌生的气息?很多?带着杀气?!
谢灼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是朝廷的追兵?还是金莲会的爪牙?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这山越族的隐匿之地,按理说绝非凡俗所能轻易窥探!
通道出口处隐约透进的天光,此刻仿佛变成了张开的巨口,散发着致命的威胁。
几乎就在流云示警的同时——
“里面的山越蛮子听着!”
一个阴恻恻的、带着明显口音的生硬官话,如同破锣般在通道外炸响,在山壁间激起令人不适的回音!
“交出你们藏匿的朝廷钦犯谢擎父女!否则,今日便踏平你们这藏污纳垢之地,鸡犬不留!”
话音未落,一片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弓弦拉动声便“嘎吱”作响,如同毒蛇集体吐信!紧接着,是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如同擂鼓般敲击着地面,显然有大批人马正在快速逼近,将出口团团围住!
来了!果然是朝廷的官兵!听这口气和阵势,绝非寻常州县兵丁,更像是精锐,甚至可能是……直属于某些权贵的私兵死士!他们不仅找到了这里,而且似乎对山越族并无丝毫忌惮,开口便是“蛮子”、“踏平”,嚣张跋扈至极!
流云脸色瞬间冰寒,那双绘着泥彩的锐利眼眸中爆射出凛冽的杀机!她将背上的谢擎轻轻放下,交由谢灼华扶住,自己则反手抽出了腰间一柄造型奇特、略带弧度的短刀,刀身暗沉,唯有刃口一线雪亮。
“躲到里面去,找掩体!”她语速极快地对谢灼华吩咐道,同时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紧贴着通道石壁,警惕地注视着出口方向。
谢灼华不敢怠慢,连忙扶着昏迷的父亲退后几步,躲到一处岩石凸起的后方。她心脏狂跳,手心沁出冷汗。父亲重伤,自己力量枯竭,冯敬刚刚牺牲,如今又陷入重围……难道真的是天要亡他们?
不!绝不能坐以待毙!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慌与身体的虚弱,尝试再次沟通体内那蛰伏的“星烬”之力。经脉依旧传来撕裂般的痛楚,那浩瀚的星辰力量如同桀骜的巨龙,在她虚弱的精神引导下,只是微微躁动,却难以如臂指使。
怎么办?
就在她焦急万分之际,目光无意间扫过流云腰间那盏依旧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青铜灯盏。
奇异的是,当她集中精神感受那灯盏散发的白光时,体内躁动不稳的星辰之力,竟似乎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安抚与引导,变得温顺了一丝!虽然依旧难以大量调动,但那种随时可能反噬的失控感却减轻了不少!
这灯盏……竟有安抚星辰之力的效果?
未等她细想,通道外的威胁已然降临!
“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那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耐烦的杀意,“放箭!给我把出口封死!再派一队人,进去把他们揪出来!”
“咻咻咻——!”
凄厉的破空声如同骤雨般响起!无数箭矢如同飞蝗,瞬间覆盖了通道出口附近区域!大部分箭矢撞击在洞口周围的岩石上,发出“噼啪”的碎裂声,火星四溅!更有一些强劲的弩箭,直接射入了通道之内,深深钉入地面和石壁,尾羽兀自颤抖!
“低头!”流云低喝一声,身形如同鬼魅般在有限的空间内闪转腾挪,手中短刀挥舞成一片暗沉的光幕,精准地格开或拨偏射入通道的箭矢,刀锋与箭镞碰撞,发出连绵不绝的“叮当”脆响!
她的动作敏捷得不像人类,对危险的预判更是达到了惊人的地步,竟在这箭雨之中毫发无伤!
谢灼华紧紧护住父亲,蜷缩在岩石后,听着耳边呼啸的箭矢和流云格挡的声响,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流云再强,也不可能一直抵挡下去!一旦箭雨稍歇,外面的官兵冲进来,在这狭窄的通道内,他们便是瓮中之鳖!
必须做点什么!
她再次将意识沉入体内,这一次,她不再试图强行驾驭那庞大的“星烬”之力,而是将精神集中,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一丝被青铜灯盏白光安抚下来的、相对温顺的星辰力量,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汇聚向自己的指尖。
她不知道这微薄的力量能做什么,但她必须尝试!
箭雨似乎短暂停歇了一瞬,外面传来了军官的催促声和士兵沉重的脚步声——他们真的要进来了!
流云眼神一厉,短刀横于胸前,已然做好了近身搏杀的准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谢灼华猛地从岩石后探出身,将汇聚了微薄星辰之力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指如剑,对准了通道出口处那片被天光照亮、人影晃动的地带!
她没有呼喊,没有招式,只是凭借着本能,将那股冰冷、死寂、却又带着一丝净化意味的星辰力量,如同无形的细针,骤然释放了出去!
“嗡……”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轻颤。
没有耀眼的光华,没有浩大的声势。
但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官兵,在踏入通道口的瞬间,动作猛地一僵!他们脸上狰狞的表情凝固,眼神中瞬间充满了极致的迷茫与一种难以言喻的……虚无感?仿佛他们存在的意义,在那一瞬间被某种力量短暂地“否定”了!
虽然这效果仅仅持续了不到一息的时间,但对于流云这样的高手而言,已经足够!
流云眼中精光爆射!虽然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那瞬间的停滞是真实的!她岂会错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身影如电,刀光如瀑!
“噗!噗!噗!”
暗沉的短刀如同死神的镰刀,带着山越族特有的狠辣与精准,瞬间划过了那几名僵直官兵的咽喉!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几人一声未吭,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堵住了部分入口!
“妖法!有妖法!”后面的官兵被这诡异的一幕骇得魂飞魄散,惊呼着向后退去,阵型瞬间出现了混乱!
那阴恻恻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响起:“不要慌!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把戏!结阵!盾牌手上前!长枪手准备……”
然而,他的命令还未完全传达下去——
“呜——呜呜——!”
一阵苍凉、雄浑、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号角声,突然自通道外的山林深处,如同滚滚闷雷般,由远及近,轰然传来!
这号角声与朝廷官兵的制式号角截然不同,充满了野性的力量与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
伴随着号角声,是更加密集、更加迅捷、如同山魈林魅般的呼啸声与脚步声,正从四面八方如同潮水般涌来!仿佛整片山林都在这一刻活了过来,化作了愤怒的守卫!
是山越族的援兵!他们来了!
流云脸上瞬间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带着杀意的笑容,她回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指尖仍在微微颤抖的谢灼华,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与感激。
“是我们的人!守住!”
她低喝一声,短刀一震,甩落其上血珠,再次牢牢守住通道入口。
通道外,朝廷官兵的惊呼、军官气急败坏的吼叫、以及山越族战士那充满野性的呼啸声、兵刃碰撞声……瞬间交织成了一片,显然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谢灼华背靠着冰冷的岩石,缓缓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刚才那一下看似微不足道的攻击,几乎抽干了她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丝力量,精神上的损耗更是巨大。
她看着自己依旧有些颤抖的手指,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这“星烬”之力……似乎并不仅仅是毁灭。
刚才那一瞬间,她感受到的,更像是一种对“存在”本身的……短暂干涉?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谢擎,似乎被外界的厮杀声惊动,眉头紧紧皱起,嘴唇翕动,发出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呓语:
“……南……不可……信……朝……廷……”
“……‘鳞契’……是关键……灼华……小心……‘影’……”
呓语声微弱得几乎听不清,却让谢灼华浑身一震!
父亲在昏迷中,依旧在警示她?小心朝廷?这在意料之中。但那个“影”字……是什么意思?是指金莲会?还是……别的什么?
而“鳞契是关键”……与“守窟人”的遗言不谋而合!
她紧紧握住父亲冰冷的手,看着通道外隐约传来的、代表着生机的厮杀声,眼中重新燃起了决然的火焰。
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无论要面对的是朝廷、金莲会,还是那恐怖的“寂灭之念”,她都必须要走下去!
为了父亲,为了冯叔叔,为了谢家,也为了……那可能关乎天下苍生的“鳞契”!
通道外的厮杀声渐渐平息,山越族显然占据了上风。流云返回,身上沾着些许血迹,对谢灼华道:“追兵已暂时击退,但此地已暴露,不可久留。大祭司传来消息,要立刻带你们去见他。” 在流云的引领下,谢灼华背着父亲,走出通道,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处山越族聚居地的景象——那是一座修建在巨大天然溶洞与外部山崖结合处的奇异村寨,吊脚楼依附着钟乳石与岩壁,栈道蜿蜒,充满了蛮荒与神秘的气息。而在村寨最高处的一座完全由白色玉石垒砌的古老祭坛上,一位身着繁复羽毛祭服、手持蛇头木杖、面容苍老如同千年古树的老者,正静静地等待着他们。他的目光,如同能洞穿时空,直接落在了被谢灼华背负着的、昏迷的谢擎身上,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古老:“命运的齿轮……终于开始转动了。将他……放到‘溯影玉璧’前吧。或许,我们能从他混乱的识海中,找到更多……关于‘影’与‘鳞契’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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