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跳跃,将那片地下废墟的轮廓从千年的黑暗中勉强勾勒出来。
这里像是一座古老殿宇的残骸,规模不大,却带着庄严肃穆的残韵。几根饱经风霜的石柱倾斜着,其上雕刻的鸟兽纹路已被岁月和湿气侵蚀得模糊难辨,但仍能感受到一种古朴苍劲的气息。穹顶部分坍塌,碎岩与泥土堆积成丘,地面上散落着陶罐碎片、锈蚀的金属残片,一切都覆盖在厚厚一层如同绒毯的尘埃之下,寂静无声,仿佛时间在此已然凝固。
而真正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是废墟中央,那具盘膝而坐的完整骸骨。
骸骨身披的服饰样式古老而奇特,非丝非麻,似是一种罕见的兽皮鞣制而成,虽已黯淡破旧,却奇迹般地未曾完全朽烂。骨骼洁白,保持着一种端坐冥想的姿态,历经漫长岁月而不散,隐隐透出一股生前的不凡修为与坚韧意志。
骸骨交叠于膝前的双手指骨间,捧着一物。
那是一枚约莫拳头大小、色泽温润沉静的赤玉!
其形制、光泽,甚至隐隐散发出的那种独特波动,都与谢灼华怀中的赤玉同出一源!只是这枚赤玉似乎耗尽了大部分灵性,光泽略显黯淡,更像是在漫长守护中陷入了沉睡。
“这……这是……”流云瞳孔微缩,握紧了短刀。山越战士们也屏住了呼吸,眼前这具遗骸与赤玉,无疑昭示着此地与“守窟人”有着极深的渊源。
谢灼华在见到那枚赤玉与遗骸的瞬间,浑身剧震!怀中那枚一直指引她前来的赤玉,此刻仿佛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又像是被触动了某种深植于本源的联系,不再是温和的指引,而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激动!
“嗡——!”
一声清越悠长、带着难以言喻悲怆的嗡鸣,自她怀中响起,赤光大盛,瞬间将流云手中火折子的光芒都压了下去,将整个废墟映照得一片血红!
与此同时,那遗骸手中捧着的赤玉,仿佛被这同源的悲鸣唤醒,竟也微微颤动起来,表面流淌过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光华,与谢灼华手中的赤玉交相辉映!
两玉共鸣,赤霞流转!
一股庞大、苍凉、夹杂着无尽执念与守护意志的残留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这共鸣的桥梁,猛地冲入了谢灼华的脑海!
“吼——!”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意念中的咆哮!她“看”到了滔天的黑气淹没山林,看到了无数扭曲诡异的黑影如潮水般涌来!看到了一个模糊却挺拔的身影(正是这具遗骸的主人),手持赤玉,燃烧着生命与神魂,化作一道赤红色的光障,死死堵住了这个洞口,将那恐怖的黑潮阻挡在外!光障之外,是毁灭与疯狂;光障之内,是他誓死守护的通道与希望!
最后的画面,是力竭的身影缓缓坐下,将最后的灵力与意志封入赤玉,保持着守护的姿态,直至生命之火彻底熄灭……
这是这位不知名的前辈守窟人,临终前最后的执念影像!他在此,为了阻挡某个恐怖的存在或灾难,力战而竭,坐化于此!
剧烈的冲击让谢灼华闷哼一声,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那悲壮与决绝的意志深深震撼了她的灵魂。
“灼华!”流云急忙扶住她。
“没……没事……”谢灼华喘息着,眼中却充满了震撼与敬意。她明白了,赤玉指引她来此,不仅仅是为了寻找生路,更是为了……见证这段被尘封的牺牲,承接这份沉重的守护遗志!
她强忍着脑海中的翻腾,目光落在遗骸双手捧着的赤玉上。那枚赤玉在共鸣中,似乎完成了一个无形的交接,光芒渐渐平复,但其核心处,一点微光却悄然亮起,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然而,异变并未结束。
两枚赤玉的共鸣,似乎触动了这处废墟沉寂已久的某种机制。
“咔……咔嚓……”
一阵轻微的、仿佛机括转动的声响,自遗骸下方的地面传来。
众人警惕地望去,只见遗骸盘坐之处周围的地面上,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尘埃与碎岩,竟开始微微移动,显露出下方刻画着的、极其复杂而古老的符文!这些符文以遗骸为中心,构成了一个残缺却依然能感受到其玄奥的小型阵法!
阵法线条在赤玉光芒的映照下,逐一亮起微弱的白光,如同星火燎原,迅速蔓延开来!
“后退!”流云低喝,将谢灼华护在身后。
阵法完全亮起,白光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安抚与净化的力量,将洞穴中那股阴冷腐朽的气息驱散了不少。光芒汇聚在遗骸上方,隐隐形成一个模糊的、手持玉杖的虚影,对着谢灼华的方向,微微颔首,旋即化作点点流光,如同萤火,消散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那具端坐的骸骨,仿佛终于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在一阵微风中,悄然化作了一捧洁白的尘埃,簌簌落下,与地上的尘土融为一体。唯有那枚他守护至今的赤玉,依旧悬浮在原处,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阵法光芒也逐渐黯淡下去,最终消失。地面上的符文也随之隐没。
一切重归寂静。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谢灼华感到怀中赤玉的波动变得更加沉凝、厚重,仿佛承载了更多的东西。而那枚悬浮的赤玉,则缓缓飘落下来,悬停在她的面前。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
那枚赤玉轻巧地落入她的掌心,与她自己那枚并排而立,微光流转,彼此应和。
就在两玉齐聚她手的刹那——
“嗡!”
一声轻微的震鸣,来自废墟深处,那坍塌最严重的角落。几块巨大的岩石,在阵法力量消散后,似乎失去了某种支撑,微微松动,露出了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向下的狭窄洞口。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精纯,仿佛源自大地肺腑的淡淡灵气,从那个新出现的洞口里,隐隐透出。
而谢灼华手中的两枚赤玉,同时将指引的波动,坚定地指向了那个方向。
那里,才是真正的路径?
流云看着那新出现的洞口,又看了看谢灼华手中仿佛活过来的两枚赤玉,眼神复杂:“看来,这位前辈,为我们打开了真正的生路,或者说……是他未能走完的路。”
谢灼华握紧了两枚温热的赤玉,感受着其中流淌的传承与责任,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望向那幽深的新洞口。
“我们走。”
新的洞口幽深逼仄,隐隐传来的纯净灵气与外界死寂形成鲜明对比。然而,就在谢灼华准备迈步向前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在侧面一根倾倒的石柱阴影里,一道模糊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细小黑影,如同受惊的蜥蜴,倏地缩回了石缝深处,只留下一丝极其淡薄、却与那“影”之力同源的阴冷气息!这洞内,并非只有他们!几乎同时,那新出现的洞口深处,传来一声轻微的、仿佛锁链拖曳的“哗啦”声,伴随着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喘……这生路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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