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卫队开枪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震得奉先殿内所有人魂飞魄散！溥仪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一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被旁边的聂宪藩一把扶住。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日本人竟然真的敢在京师重地，对着大清的子民开枪！
“具体情况如何？伤亡怎样？”聂宪藩的声音如同寒铁，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扶住溥仪的手稳如磐石。
那亲兵双眼赤红，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愤怒：“乱了！全乱了！咱们的人混在人群里，本来已经控制住了几个带头冲击使馆区的混混，眼看就要把人群疏导开……谁知道日本公使馆二楼窗口突然伸出来几支枪，二话不说就对着下面开枪！当场就打倒了好几个百姓！人群一下子就炸了！哭喊声、叫骂声……现在所有人都疯了，捡起石头砖块就往使馆里扔，咱们的人根本拦不住，反而被裹挟着往前冲！赵秉钧的兵远远围着，根本不敢上前！”
“混账！！”聂宪藩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木屑纷飞。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怒到了极点。“倭奴安敢如此！！”
溥仪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声音嘶哑得厉害：“聂卿……现在……现在怎么办？”他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民众请愿或者街头冲突了！日本人开枪，等于点燃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这已经上升为外交事件，甚至是战争的前奏！
聂宪藩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中闪烁着凶悍的光芒：“皇上！倭人开枪，事态已然不同！他们这是蓄意挑衅，意图将水搅浑，甚至可能借此挑起战端！我们绝不能示弱，但也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他快速分析道：“当务之急，第一，立刻调动绝对可靠的部队，强行隔开人群与使馆区，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任何人冲击使馆，也阻止倭人继续开枪！绝不能给洋人联合干涉的借口！第二，立刻通过外交渠道，向日本公使馆提出最严正抗议，要求他们立刻交出开枪凶手，并保证不再发生类似事件！第三，全力救治伤员，安抚民众，将舆论矛头牢牢锁定在倭人野蛮行径之上！”
他的思路清晰而狠辣，既展现了强硬的姿态，又避免了落入对方设下的战争陷阱。
“可靠部队……”溥仪喃喃道，现在哪里还有绝对可靠的部队？聂宪藩的亲兵人数太少，赵秉钧态度暧昧，乌珍不堪大用……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个尖利的、拖着长音的通报：
“英国公使朱尔典、美国公使柔克义、俄国公使廓索维慈、法国公使潘荪……联袂请求紧急觐见皇帝陛下！”
各国公使一起来了！
来得太快了！显然，使馆区的枪声和骚乱，已经惊动了所有列强！
溥仪和聂宪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些公使此时前来，绝非善意。他们是要施压？是要问罪？还是……要趁机攫取更多利益？
“皇上，见还是不见？”聂宪藩低声问道。
溥仪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袍。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缩。这不仅关乎个人尊严，更关乎国家的体面。
“见！”溥仪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冷冽，“李德全，开启乾清宫正殿！聂卿，你随朕一同去见见这些‘客人’！”
“臣，遵旨！”聂宪藩躬身领命，手按刀柄，眼神锐利如鹰。
乾清宫，紫禁城的核心殿堂，象征着皇权的至高无上。溥仪选择在这里接见公使，本身就是一种强硬的态度。
当溥仪穿着小小的龙袍，在聂宪藩和众多侍卫的簇拥下，一步步走上乾清宫那高大的丹陛，在龙椅上坐定之时，下方以英国公使朱尔典为首的各国公使，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讶。
他们没想到，在如此混乱危急的关头，这位年幼的中国皇帝，竟然表现得如此镇定，而且选择在乾清宫这般正式的地点接见他们。
简单的外交礼节后，朱尔典率先开口，语气带着西方人特有的傲慢和质问：“皇帝陛下，东交民巷附近发生严重的暴乱和流血事件，严重威胁到了各国使馆及侨民的安全！我们强烈要求清政府立刻采取有效措施，镇压暴徒，恢复秩序，并严惩肇事者！否则，由此产生的一切严重后果，将由清政府承担！”
他直接将“暴徒”的帽子扣在了请愿民众头上，完全无视了日本卫队首先开枪的事实。
美国公使柔克义也附和道：“皇帝陛下，维护驻在国使馆安全是国际通例，清政府的无能已经导致了悲剧的发生，我们对此表示最强烈的不满和抗议！”
几位公使你一言我一语，语气强硬，步步紧逼，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清政府，推到了溥仪这个年幼的皇帝身上。
压力如同实质，笼罩在整个乾清宫。
溥仪静静地听着，小小的身躯在宽大的龙椅里坐得笔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几位公使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清亮，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诸位公使阁下。”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日本代理公使（此时日本驻华公使可能不在任或未到场）身上。
“朕刚刚获悉，在都察院门前和平请愿的朕之子民，在转向贵国使馆表达诉求时，遭到了贵国卫队无端的枪击，造成了朕之子民的伤亡。”
他语气平淡，却直接将“和平请愿”和“无端枪击”点了出来。
日本代理公使脸色一变，想要辩解。
溥仪没有给他机会，继续说道：“朕对此事件表示极度震惊和遗憾！在我大清京师发生如此野蛮的暴力行为，是对我主权和尊严的公然挑衅！朕已严令有关部门，全力救治伤员，并彻查事件真相！”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冰冷：“至于维护使馆安全……朕自然会责成相关部门，加强东交民巷区域的警戒，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但是，朕也希望诸位公使阁下能够明白，安全，是相互的！任何一方单方面的、过激的行为，都无助于局势的缓和，反而会点燃更大的仇恨和对抗！”
他没有丝毫怯懦，反而以一种超越年龄的强硬姿态，将一部分责任顶了回去，尤其暗指了日本方面的“过激行为”。
几位公使显然没料到这小皇帝如此难缠，一时间都有些语塞。
朱尔典皱了皱眉，正要再说什么。
突然，乾清宫外传来一阵极其喧哗和混乱的声音，似乎有大队人马正在靠近，甚至还夹杂着武器碰撞的铿锵声！
一名侍卫连滚爬爬地冲进大殿，脸色煞白，也顾不得外交礼仪，嘶声喊道：
“皇上！不好了！丰台大营……丰台大营的新建陆军第一镇，他们……他们开出营房，朝着北京城来了！打出的旗号是……是‘清君侧，靖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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