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银元的海洋几乎要将御案淹没。户部尚书捧着刚核验完毕的账册，手指颤抖，声音带着哭腔：“皇上……皇上！首批‘盘尼西林’药款，折合库平银二百八十七万两，已全部入库！这……这抵得上往年直隶一省全年的岁入啊！”
殿内侍立的太监宫女们，尽管训练有素，此刻也难掩脸上的惊骇与狂喜，看向御座上那个小小身影的目光，充满了近乎迷信的敬畏。
溥仪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伸出尚显短胖的手指，拨弄着面前一盘作为点心的金丝蜜枣，似乎那堆积如山的白银，还不及这蜜枣来得吸引他。只有离得最近的李德全能看到，小皇帝低垂的眼睫下，眸光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徐世昌。”
“臣在。”
“这笔款子，单独列账，名为‘格物专款’。”溥仪拿起一颗蜜枣，小口咬着，声音含糊却清晰，“一百万两，拨付西苑兵工厂与奉天兵工厂，专项用于‘装甲汽车’量产及新式步枪生产线建设。五十万两，拨付鞍山本溪钢铁公司，朕不管他们用什么法子，年底前，合格钢材产量必须翻一番。三十万两，给詹天佑，津浦铁路，朕要听到更快的铺轨声。剩下的……充入内帑，以备不时之需。”
他没有给户部留下一两银子去填补以往的亏空，而是如同最吝啬的守财奴，将每一个铜板都投入了未来的赌局——科技的攀爬和战争的准备。
“臣……遵旨。”徐世昌喉头滚动了一下，躬身领命。他心中震撼，这小皇帝对金钱的掌控和运用，其老辣程度，远超历朝历代的君主。
“还有，”溥仪吃完蜜枣，用丝帕擦了擦手，“德国人那边，回复他们。技术合作，朕准了。但他们派来的技师，必须签署保密协议，并在朕指定的区域内工作、生活。朕会给他们最优厚的待遇，但若有人心怀不轨……”他没有说下去，但殿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低了几分。
“奴才明白。”小德张连忙应道。
金钱的力量开始显现。西苑兵工厂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原本因资金短缺而进展缓慢的“装甲汽车”项目陡然加速。赵铁柱几乎住在了车间，新到的资金让他可以大胆尝试更优的材料和更复杂的工艺。那台原型车的速度，在更换了更轻的钢板和优化了传动后，终于突破了三十里每小时的门槛！虽然依旧慢，但已能看到追赶骑兵的希望。
而在遥远的欧洲，青霉素带来的金色涟漪正在扩散。英国《泰晤士报》在不起眼的角落刊登了一则短讯，称“一种来自东方的神秘药剂，在治疗创伤感染方面展现出惊人效果”，虽未明言，但已引起部分医学界人士的注意。德国军方的代表，则开始秘密与清国驻德公使接触，询问更大规模采购的可能性。
然而，黄金的光芒也引来了更多的阴影。
滇南，哀牢山深处。
一支由内务稽查司精锐和聂宪藩麾下“神武军”士兵组成的混合小队，沿着险峻的山路艰难前行。带队的是内务稽查司的一名千总，名叫韩锋。他们根据情报，追踪飞鸟和日本浪人的线索，来到这片土司管辖、朝廷势力难以深入的蛮荒之地。
空气中弥漫着湿热的瘴气，四周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向导是一个被重金收买的当地猎人，脸上带着恐惧。
“军爷，不能再往前了！”猎人指着前方一座被云雾笼罩的山头，声音发抖，“那是‘鬼哭岭’，是‘守山人’的地盘！进去的人，从来没出来过！”
韩锋眉头紧锁，握紧了手中的“启明一式”步枪。他接到的命令是生擒“守山人”首领，查明其与飞鸟、日寇的关联。
“继续前进！”他沉声道，“注意警戒！”
小队小心翼翼地进入鬼哭岭地界。这里的植被更加茂密，光线昏暗，寂静得可怕，只有脚踩在腐殖层上的沙沙声。
突然！
“咻！咻！咻！”
几声细微的破空声从密林深处传来！
“小心！”韩锋厉声警告，但已经晚了！队伍最前面的两名尖兵闷哼一声，扑倒在地，他们的喉咙上，各插着一枚细小的、闪着幽蓝光泽的吹箭！
“敌袭！隐蔽！”韩锋大吼，士兵们迅速散开，依托树木举枪瞄准。
然而，密林中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呜咽声，仿佛刚才的攻击只是幻觉。
“军爷……是……是‘山鬼’的吹箭……”猎人面无人色，瘫软在地，“我们被盯上了……”
韩锋背心渗出冷汗。他们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先折了两人！这种神出鬼没的攻击方式，与飞鸟的风格何其相似！
“撤！交替掩护，先撤出去！”他当机立断。任务固然重要，但不能让整支队伍葬送在这诡异的山林里。
就在他们准备后撤时，前方的雾气中，隐约传来一阵奇异的、如同百灵鸟鸣叫般的口哨声，婉转悠扬，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随着口哨声，四周的密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
养心殿内，溥仪刚刚批阅完关于德国技师接待方案的奏章，正准备用晚膳。小德张神色仓惶地快步进来，递上一封沾着泥土和汗渍的密信。
“皇上……滇南……韩锋他们……遭遇‘守山人’，损失……损失数人，未能深入，现已暂时退出鬼哭岭……信中说，对方手段诡异，远超寻常匪类……”
溥仪放下筷子，看着密信上潦草的字迹，小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
金鳞已动，风雨欲来。这帝国的棋盘上，对手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多，也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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