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六年,洛杉矶的秋夜带着一丝凉意,却丝毫吹不散圣殿礼堂内的炽热。这座承载过无数音乐传奇的建筑,此刻被数千个全球最顶尖的音乐梦想加热到了即将沸腾的临界点——空气中漂浮着昂贵香水的馥郁分子,更充斥着比香水更浓烈的野心,每一道目光都像带着钩子,紧紧盯着舞台中央那个决定命运的信封。
聚光灯如上帝手中精准的手术刀,利落切割着场内的黑暗,将一张张印在全球唱片封面上的脸照得纤毫毕现。那些平日里光芒万丈的音乐人,此刻或紧张攥拳,或强装镇定,连呼吸都透着对荣誉的渴望。
周慧敏就坐在这片由星光与欲望编织而成的海洋里,像一座安静的孤岛。她身上穿着donatella Versace亲手为她设计的星空裙,深邃的午夜蓝丝绒如静谧的夜空,上万颗大小不一的碎钻被手工缝制其上,蜿蜒成一条璀璨的银河。随着她轻微的呼吸,裙摆微微起伏,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她的胸前缓缓吐纳,美得令人窒息。
可她的手放在膝上,指尖却冰冷得厉害,连指根那枚陈峰送的卡地亚古董戒指——那枚镶着细碎蓝宝石、带着温润光泽的戒指,都无法驱散她掌心的寒意。
陈峰就坐在她身边,第七排,一个既不显眼也不算偏僻的位置。他没有穿任何奢侈品牌的高定礼服,只是一身最简单的黑色手工西装,没有logo,没有繁复装饰,却凭着流畅的剪裁与沉稳的气场,比周围那些缀满钻石与黄金的华服更显厚重。他没有看舞台上妙语连珠的主持人,目光始终落在周慧敏微微绷紧的侧脸上,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与笃定。他的掌心紧握着一样东西,那是一块被体温捂热的丝绸,折叠得整整齐齐,小巧得能完全藏在手心。
“最佳新人奖的提名者有……”舞台上,颁奖嘉宾字正腔圆的伦敦音通过顶级音响传遍礼堂,每一个字都像敲在人心上。
“whitney houston!”“mariah carey!”一个个雷鸣般的名字被念出,每一次都伴随着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场内的气氛被推向高潮。
“……以及,来自香港的,Vivian chow,《Starlight》。”
当“Vivian chow”这个东方名字响起时,现场有了一瞬间的寂静,仿佛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紧接着,稀疏的掌声才缓缓响起,带着礼貌,甚至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敷衍。摄像机精准地捕捉到周慧敏,那张兼具东方古典韵味与现代美感的绝美脸庞,瞬间出现在两侧巨大的LEd屏幕上——像一滴清水不小心滴入沸油,瞬间引来了无数探究、好奇,甚至带着一丝轻视的目光。
周慧敏的呼吸骤然停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每一次撞击都带着用尽全身力气的紧张。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场内的喧嚣。
颁奖嘉宾缓缓打开那个装着全世界目光的金色信封,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And the Grammy goes to…”他故意顿了顿,制造出戏剧性的停顿,然后清晰地念出那个名字:“Vivian chow,《Starlight》!”
整个圣殿礼堂陷入了诡异的寂静,长达三秒。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敢相信这个奖项会颁给一个来自东方的新人。随后,迟来的、带着巨大震惊与不可思议的掌声才汹涌而起,夹杂着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周慧敏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怔怔地坐在那里,连呼吸都忘了。直到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陈峰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力度,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那是无声的鼓励,也是坚定的支撑。
她猛地回过神,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模糊了眼前那片虚幻的星光。她站起身,在陈峰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提着那条仿佛装着整个宇宙的裙摆,一步一步穿过由全世界最顶级音乐人组成的海洋。每一步都走得坚定,每一步都像是在跨越东西方音乐的鸿沟。
聚光灯骤然打在她身上,星空裙上的碎钻瞬间被点燃,折射出漫天星光。她像披着一条真正的银河,缓缓走向属于自己的音乐神坛。
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那座沉甸甸的金色留声机时,奖杯的冰冷透过指尖传来,她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走到麦克风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在全世界几十亿人的注视下,用最清晰、最温柔,也最坚定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让整个欧美音乐圈为之失声的话:
“谢谢我的祖国。”
不是英语,是字正腔圆的汉语,标准的普通话。
现场瞬间一片哗然,议论声、惊呼声交织在一起,后台的导播更是急得几乎要疯掉——这完全不在预设的流程里!
周慧敏的目光穿过喧嚣的会场,越过那些震惊、不解、茫然的脸庞,精准地落在第七排那个安静的男人身上,补充道:“谢谢那个让我敢做梦的人。”
摄像机下意识地跟随她的目光,找到了陈峰。他没有站起来,也没有鼓掌,只是在全世界的注视下,缓缓展开了手心一直握着的东西——那是一面小小的、却无比鲜红的五星红旗。
那抹刺眼的红色,在这片由金钱与名利堆砌的奢华金色海洋里,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所有的虚伪与浮华。周围坐着华纳、索尼、环球的董事长,坐着身价数十亿、上百亿的传媒大亨,可在那一刻,那个安静坐在第七排、手举五星红旗的男人,比现场所有聚光灯加起来还要耀眼,比所有女明星脖子上的钻石加起来还要璀璨。
他嘴角那丝淡淡的笑容,从容、坚定,带着对祖国的赤诚与对爱人的宠溺,那才是这个名利场里,最顶级、最珍贵的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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