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织者文明的资料库,位于遗忘方舟最核心的区域,被称作“记忆回廊”。
这里没有实体书籍,只有一排排望不到尽头的水晶立柱。每一根立柱之中,都封存着一个或数个文明自诞生到毁灭的全部信息。这是星织者一族作为宇宙观察者,耗费了无数纪元才积累下来的无价之宝。
莱拉带着柳无邪,来到了回廊的最深处。这里的光线很暗,只有一根孤零零的水晶柱,散发着微弱的幽光。与其他晶莹剔透的水晶柱不同,这根柱子的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这是‘禁忌档案十七号’,记录的是一个名为‘希兰’的超精神文明的覆灭史。”莱拉的声音在空旷的回廊中回响,带着一丝颤音。
他伸出干枯的手指,轻轻点在水晶柱上。
“嗡——”
水晶柱上的裂痕亮了起来,一幅幅模糊不清,却又充满了绝望与疯狂的画面,在柳无邪的眼前飞速闪过。
那是一个无比美丽的星球,没有山川河流,只有由纯粹的精神能量构成的奇幻建筑。那里的生命,是一种没有实体,以灵体形态存在的高等智慧生物——希兰人。
他们天生就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可以遨游梦境,编织现实,是天生的“织梦者”。
然而,灾难降临了。
画面中,没有任何战舰,没有任何军队。整个希兰世界,只是被一层淡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灰色雾气所笼罩。
然后,噩梦开始了。
第一个希兰人,在自己的梦境中看到了最恐怖的景象,他在尖叫中精神崩溃,灵体自我消散。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希兰人开始畏惧睡眠,他们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但精神的疲惫,却让他们更容易被拖入那无所不在的噩梦之中。
更可怕的是,他们开始互相猜忌,互相攻击。每个人都觉得身边的人已经被“噩梦”污染,变成了潜伏的怪物。昔日的朋友,恩爱的伴侣,至亲的家人,在无尽的猜疑和恐惧中,将屠刀挥向了彼此。
没有一场像样的战斗,没有一个明确的敌人。
一个曾经辉煌的超精神文明,就在这样一场席卷了整个世界的集体性精神内耗中,自己把自己给玩死了。
他们从内部,彻底腐烂,崩溃,最终走向了灭亡。
在画面的最后,那层笼罩世界的灰色雾气缓缓汇聚,在星空中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他仿佛只是打了个哈欠,对着那个已经死寂的星球,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
然后,画面戛然而止。
水晶柱上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裂痕也似乎又多了一丝。
“这就是‘梦之君’。”莱拉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王庭三君主之一,执掌‘梦魇’与‘心魔’权柄的存在。”
“他的力量,不作用于物质,而是直接攻击目标的‘认知’与‘意志’。”
“他不像‘蚀道之君’那样,用腐朽的力量去毁灭你的肉体。他会让你自己,变成毁灭你自己的那把刀。”
柳无邪久久没有说话。
他看着那根布满裂痕的水晶柱,后背竟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比他想象的,要棘手一万倍!
一个只懂得毁灭的敌人,并不可怕。只要你比他更强,就能战胜他。
但一个能让你自己毁灭自己的敌人,那才是真正的无解。
九界联盟,看似声势浩大,但实际上,内部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矛盾。金界的锐利,土界的沉稳,水界的慵懒,风界的自由这些不同的性格,在平时是优势互补,可一旦被“梦之君”的力量渗透,就可能变成互相猜忌、攻讦的导火索。
他能让金无锐觉得石破天的保守是懦弱,也能让石破天觉得金无锐的激进是鲁莽。他甚至可以让霸斧怀疑自己对柳无邪的忠诚是否只是被利用。
这个刚刚诞生的脆弱联盟,根本经不起这样的内部瓦解!
“王庭之主好狠的手段。”柳无邪低声自语。
他没有派出一个更强的“蚀道之君”,而是派出了一个最“克制”他们联盟的“梦之君”。这说明,那个高高在上的存在,已经将他们视为了一个需要认真对待的对手。
“盟主,我们该怎么办?”莱拉的眼中充满了忧虑,“这种敌人,根本无从防御啊。”
“不,有办法。”柳无邪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任何力量都有其极限。‘梦之君’的力量再诡异,也终究是精神层面的攻击。只要我们的‘意志’足够坚定,‘神魂’足够稳固,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他的侵蚀。”
他想到了自己。他的意志经过两世磨砺,早已坚如磐石。但联盟的其他人呢?霸斧性情暴烈,风凌心性跳脱,甚至连金无锐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剑心,在面对直指本源的心魔时,也未必能安然无恙。
必须给所有人,都加上一层“精神护甲”!
他立刻将这个情报告知了金无锐、石破天等所有核心高层。
巨大的星图前,气氛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哼,装神弄鬼的东西。”金无锐冷哼一声,身上剑意勃发,试图用锐气驱散心中的不安,“在绝对的锋锐面前,一切虚妄都将被斩碎!”
话虽如此,但他的眉头却锁得很紧。
“必须想个办法,在全联盟普及一种能够守护心神、稳固神魂的法门或宝物。”石破天沉声说道。
“谈何容易。”水清寒叹了口气,“这种等级的宝物或功法,在任何一界都是不传之秘,而且数量稀少,根本不可能普及。”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柳无邪的脑中,灵光一闪。
他想到了自己识海中的那本神书。
神书包罗万象,其中就有专门的篇章,记载着各种淬炼神魂,抵御心魔的秘法。如果能将其中的法门拓印下来,让联盟高层修炼,无疑能大大增强他们的抵抗力。
但问题是,那些法门都极其高深,不是短时间内能练成的。远水解不了近渴。
那么,就只剩下宝物一途了。
柳无邪的目光,落在了星图上,那个被标注为“太古神魔战场”的血红色星域。
他的记忆中,忽然浮现出一段从某个古老典籍上看来的记载。
在那片法则混乱的禁区,因为无数神魔的陨落,他们的神魂碎片与破碎的法则融合,在极端环境下,会诞生一种奇特的宇宙奇珍。
那种奇珍,是一种银色的、如同沙砾般的晶体,对稳固神魂、破除幻象,有着匪夷所思的奇效。
它的名字,叫做——“定魂神沙”!
而根据墨青云大师和莱拉的推演,“木界”与“火界”的界心晶,就在那里。
原本只是两条并行的任务线,在这一刻,因为“梦之君”的出现,被强行关联在了一起!
去“太古神魔战场”,寻找“定魂神沙”,为联盟打造“精神护甲”,其重要性,已经丝毫不亚于去“混沌之渊”为洛神寻找“太古魂晶”!
可他只有一个人。
柳无邪看着星图上两个方向截然相反的目的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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