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河水如同无数根钢针，瞬间刺穿了夏天的意识，将他从短暂的昏迷中强行拽回现实。刺骨的寒意、巨大的水压、以及口鼻被水倒灌的窒息感，让他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本能。他拼命挣扎，手脚胡乱地扑腾着，试图浮出水面。
“哗啦！”
他的头终于冲破了水面，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河水，贪婪地呼吸着冰冷潮湿的空气。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耳边哗啦啦的水声和身体被水流冲击的感觉，告诉他正身处一条流速不慢的地下暗河中。
他奋力划动双臂，试图稳住身体，但左腿的剧痛让他几乎使不上力，右臂的麻木也让他动作笨拙。水流推着他不断向前，不时有突出的岩石擦过他的身体，带来一阵阵刺痛。背包还背在身上，但浸满了水，沉重得像个铅块。
“木牌！”他猛地一惊，伸手摸向口袋。幸好，那块冰凉刺骨的木牌还在，即使在冰冷的水中，它的寒意也清晰可辨。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这邪门的东西似乎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护身符”。
他努力睁大眼睛，试图适应这绝对的黑暗。渐渐地，借着不知从何处岩缝透入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光，他勉强能分辨出一些轮廓。这是一条宽阔的地下河道，头顶是黑压压的岩层，两侧是湿滑的岩壁。水流湍急，方向不明。
石室阵法崩溃的巨响和半截缸那疯狂的咆哮似乎还在耳边回荡。那东西……会不会追下来？水能阻挡它吗？夏天心里没底，恐惧如同这冰冷的河水，渗透进他的每一个毛孔。
他必须尽快离开水面，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他忍着剧痛，用还能活动的左手和右腿蹬水，艰难地朝着感觉中一侧的岩壁靠拢。水流很急，好几次他都差点被冲走，幸好抓住了一些凸起的岩石，才勉强稳住。
终于，他的左手触碰到了一块湿滑但相对平坦的岩石。他用力扒住，将身体一点点拖了上去。岩石很小，只够他勉强蜷缩着坐下，下半身还浸在水里。他瘫在岩石上，大口喘着气，浑身冰冷，不住地发抖。失血、寒冷、疲惫和恐惧，几乎要将他彻底击垮。
他检查了一下伤势。左小腿的伤口被水泡得发白，依旧在渗血，剧痛阵阵袭来。右臂的灼伤和麻木感没有减轻，活动极其困难。他咬紧牙关，从浸透的背包里翻出急救包（幸好是防水的），用颤抖的手勉强给小腿伤口做了简单的清洗和包扎，又吞下几片止痛药。做完这一切，他已经虚脱得几乎要晕过去。
现在该怎么办？他环顾四周，除了黑暗和水声，什么也感知不到。这条暗河通向哪里？是生路，还是另一个绝境？半截缸会不会从后面追来？
他强迫自己冷静思考。老道士提到过“缸碎之处”，县志记载女子溺死于“山涧废弃水缸”，村中那口被封的废井……这一切都指向水源。这条暗河，会不会就是当年那口“缸”所在水脉的一部分？如果沿着河走，有没有可能找到线索？
可是，在黑暗的、充满未知的地下河中前行，无异于自杀。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就在他陷入绝望之际，前方远处的黑暗中，似乎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水声的声响。像是……水滴从高处落下的声音？而且，空气中那股浓重的腥腐气味，似乎也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陈旧的、带着泥土和矿物质的味道。
他屏住呼吸，仔细倾听。那水滴声很有规律，而且……似乎不止一处。难道前面有较大的空间？或者有钟乳石洞？
一线微弱的希望在他心中燃起。他必须过去看看！待在原地只有等死。
他再次滑入冰冷的水中，忍着刺骨的寒意和腿上的剧痛，借助水流的推力，用手扒着岩壁，一点一点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挪去。黑暗中前行极其困难，他只能靠触觉和听觉来辨别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仿佛无比漫长。前方的水滴声越来越清晰，空气也似乎流通了一些。终于，他的手触摸到了岩壁的一个拐角。拐过去之后，水流似乎平缓了一些，空间也开阔了不少。
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在拐角后的岩壁上方，他隐约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是从极高极远的岩缝中透下来的天光！虽然微弱得如同星芒，但在这绝对的黑暗中，却如同灯塔般指引着方向！
而且，借着这微光，他看到左侧的岩壁上，似乎有一个高出水面的、人工开凿的平台！平台边缘，甚至还有一道粗糙的石阶，向上延伸，没入黑暗中！
有路！真的有条路！
夏天心中狂喜，几乎要哭出来。他奋力游向那个平台，用尽最后的力气，扒着湿滑的边缘，艰难地爬了上去。平台由粗糙的石块垒成，不大，但足够他暂时脱离冰冷的水流。他瘫在平台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呼吸着稍微清新一点的空气，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
他抬头望向那丝微光来源的岩缝，太高太远，根本不可能攀爬。但这条石阶……它通向哪里？会不会是通往地面的出路？
希望再次变得真切。他必须沿着石阶往上走！
他休息了片刻，积攒了一点力气，挣扎着站起身。腿上的伤口经过河水的浸泡和刚才的攀爬，痛得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拄着一根从水里捞起来的粗树枝当拐杖，一步一瘸地，踏上了那道不知通往何处的、幽深冰冷的石阶。
石阶蜿蜒向上，陡峭而湿滑。黑暗中，他只能靠着岩壁，用树枝探路，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登。每上一级台阶，都耗费他巨大的体力。他不知道这条石阶有多长，尽头等待他的是什么，但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
攀登的过程中，他注意到石阶的岩壁上，偶尔会出现一些模糊的刻痕，像是某种指引或标记，但年代久远，难以辨认。空气中那股陈旧的泥土味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丝……类似香火熄灭后的淡淡烟味？
这让他心中一动。难道这上面，曾经有人活动过？会是那个失败的术士留下的痕迹吗？
他不敢多想，集中全部精力，对抗着身体的痛苦和精神的疲惫，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攀爬。黑暗依旧浓重，但那微弱的、从头顶不知名处透下的天光，和脚下这条实实在在的石阶，成了支撑他走下去的全部力量。
他不知道，在这石阶的尽头，等待他的，是通往人间的生路，还是更加深邃恐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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